卡米尔一脸错愕。
“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诬陷伊丹团长？”
“不是，恰恰相反。这次讨伐尼格拉托、拯救海布登的人是伊丹。当然，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再商讨编撰。啊，可以说是列托主教协助完成的，反正当事人都已身亡，编造起来也容易。”
此时，尤安的目光落在了阿妮娅身上。
“列托主教死了？”
“看来您还不知道。尼格拉托消亡后，他被发现时已然身亡，不知死因。”
“怎么死的？”
卡米尔接过话茬，解释道。
“我亲眼所见。当时我与一位名叫希娜·索尔维恩的骑士一同护卫着他，但不知为何，他的头颅突然炸裂……死状极其惨烈。我们推测，他可能是因施展了过于强大的神迹，导致自身承受不住，最终丧命。”
尤安陷入沉思。
在与尼格拉托交战的过程中，他曾感受到一股突然涌入的力量，而这极有可能与列托有关。毕竟，在海布登之中，除了列托主教，没有任何人能够施展如此强大的神圣之力。
他是这场胜利的关键人物，因此他的死，绝不能轻易忽视。当然，其中依旧有不少疑点。
“这件事，得深入调查一番。”
“不过，阿妮娅，你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故事？”
“因为帝国军很快就会来。”
阿妮娅话音一落，卡米尔便恍然大悟，微微颔首。
“圣骑士团的覆灭，是教会内部的事，但劳斯山脉的侦察队与海布登遭受重创，行政部门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教会和帝国军都会派人前来调查。到时候，我们就把伊丹和列托推到台前，将这件事定性为教会内部的问题。”
“这样一来，帝国便会迎来一位英雄。”
“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其他人的证词呢？”
“再怎么说，也没有谁的证词能比圣骑士团副团长的证言更具说服力。而且，真正见证了一切的人，并不存在。”
“休金骑士团那边没问题吗？把敌方的首领塑造成英雄……”
“无妨。”
作为休金骑士团的团长，阿妮娅果断回答，毫不犹豫。尤安闻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死过一次，深知这世上最无意义的事情之一，就是在坟墓上镀金。只要休金骑士团不会因此遭受损失，伊丹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又有什么关系呢？”
卡米尔听到尤安那句“我死过一次”时，心头猛然一震。
任何人都能听出，这句话在暗指皇帝。
她有太多疑问，太多话想要说。
然而，她很清楚，一旦开口，就等同于承认，尤安，就是皇帝。
可如今，她仍无法确定一切。最终，她选择沉默，只是换了个话题。
“真的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难道您不能直接站出来，成为讨伐尼格拉托、拯救海布登的英雄吗？”
然后，向整个帝国，向这片土地，宣告皇帝归来——这，真的做不到吗？
卡米尔死死压住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如果尤安真的选择那样的道路，恐怕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无法动摇。
话音落下后，卡米尔垂下目光，沉默了良久。
然而，迟迟未等到回应，她终于抬起头，却发现尤安与阿妮娅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卡米尔，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传闻了。”
“什么？”
“休金骑士团还没来得及封锁消息，谣言就已经传遍了。而且，现在已经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我们之所以提议将功劳归于伊丹，是为了搅乱教会，同时考虑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说到这里，阿妮娅微微一笑，神色带着几分戏谑。
“虽然，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眼下的议题告一段落，会议进入下一个环节。
“帝国军会派谁来？”
“这次事件非同小可，教会那边可能会派遣主教级别的人前来。而军方方面，既然局势已经稳定，他们未必会出动大军，更可能派遣骑士团或军中的高层官员……”
“比如巴尔斯·瓦尔特？”
尤安淡淡地问道，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阿妮娅和卡米尔便立刻望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里满是惊讶、疑惑与不可思议，仿佛在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怎么可能是大将军？”
“没错，虽然你是尤安，但这个推测也太离谱了。”
反倒是尤安觉得他们的反应奇怪。
如果是他，面对一处“死亡之神曾陨落”的地方，必然会派遣大将军亲自前来，彻底清理所有痕迹，以确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巴尔斯·瓦尔特是帝国的第一序列人物。他不仅是大将军，还是摄政王，虽未加冕，却享有与皇帝无异的权力。像这种‘收尾’工作，他根本不可能亲自前来。”
“啊……原来如此。”
尤安终于意识到，自己与希娜、卡米尔在“神明”这个概念上的根本认知差异。
他们根本不了解，神明究竟拥有怎样顽强的生命力，也不清楚这些存在到底有多么恐怖。
即便他们曾亲眼目睹死亡之神，那也不过是一具化身而已，甚至在降临的瞬间就被摧毁了。
然而，尤安不同。
他曾亲眼见过神明如何将整个种族抹杀，如何焚尽天地，将火焰燃烧到世界尽头，而他就在那样的战场上，与这些可怕的存在厮杀过。
与神明为敌，意味着连敌人的一缕残灰、一点血滴都必须彻底毁灭，不能留下一丝可能卷土重来的机会。
然而，这些人既没有经历过那种憎恶，也未曾品尝过那种恐惧。
所以，他们才会用凡人的逻辑去思考问题，才会被所谓的“权位”与“地位”所束缚。
“……或许，这对他们而言是幸运的。”
若知晓真正的恐惧，活着反而会变得更加痛苦。
尤安希望，他们永远不会体会到那种恐惧。
“尤安？”
“没什么。”
他淡然一笑，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
“如果是我所认识的巴尔斯·瓦尔特，他或许真的会亲自来此。如果不是他本人，那他也一定会派出帝国军中最强的战力。在这种情况下，‘序列’的高低，真的还有意义吗？”
“嗯……若论帝国最强者，确实非巴尔斯·瓦尔特大将军莫属……”
尤安对此并不意外。
在他曾经统治的时代，巴尔斯就已经是帝国的最强战士，仅次于他自己。
更何况，身为“霍恩斯鲁因”族，巴尔斯不会因岁月流逝而衰弱，甚至可能比过去更加强大。
“巴尔斯现在究竟有多强？”
“我只在演武场上远远见过他，因此无法判断。
毕竟，教会与帝国军的交集不多，反倒是休金骑士团或许更清楚。”
卡米尔的话音刚落，阿妮娅却微微摇头。
“我们也无法妄下定论。曾经，拉斯·劳德大人率领休金骑士团，策划过一次刺杀行动，目标正是巴尔斯·瓦尔特。但尽管我们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最终却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未曾伤到，反而被迫狼狈撤退。而且，那一战，我们面对的，仅仅是巴尔斯·瓦尔特一人。正因如此，拉斯大人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说到这里，阿妮娅的神色黯然。
在那时，拉斯的实力已经足以俯视众生，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撼动巴尔斯分毫。
尤安沉思片刻。
如今的拉斯，甚至已经吸收了尼格拉托的精髓，实力远胜往昔，可若连这样的拉斯都不堪一击……
那么，巴尔斯·瓦尔特的实力，恐怕早已超越了曾经的巅峰。
“那么，除此之外呢？”
“我认为，帝国军中最有可能派遣的，应该是‘芬里尔骑士团’的妮恩娜·内尔本将军。
虽然她的名字并不广为人知，但……”
阿妮娅的目光悄然瞥向尤安。
皇帝的四位义子——盖雷德·加因、妮恩娜·内尔本、迪斯马斯·迪尔伯，以及拉斯·劳德。
其中，妮恩娜排行第二。
关于她被誉为帝国“第二强者”一事，尤安毫无异议。
毕竟，早在他亲自教导她之前，妮恩娜就已经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
甚至可以说，在她五岁被皇帝收养之前，她已经是个天生的战士了。
“妮恩娜不会来的。”尤安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完全无法想象她会因为这点事而离开北方战线。”
自她有力气握剑之日起，她便一直在与裂隙中的怪物厮杀。
哪怕皇帝征战四方、威震帝国之时，她依旧留在那片寒冷的土地上，默默守护北境。
甚至有传言说，北方的民族比起帝国，更愿意忠于妮恩娜本人。
更重要的是，她与巴尔斯·瓦尔特的关系并不和睦。
“那第三位呢？”
“中央骑士团团长——帕万·费尔特。”
“皇帝近卫队队长——伦利·洛恩。”
尤安刚问出口，阿妮娅和卡米尔便异口同声地回答。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带着一丝疑惑。
“等等，皇帝近卫队的队长？一个半退役的老骑士，怎么可能排到第三？”
“阿妮娅，你倒是太高估帕万爵士了。他的实力最多也就能排到第五、第六。圣骑士团的团长级人物，随便拉出一个，恐怕都不逊色于他……”
“行了。”
一群武人聚在一起，话题一旦涉及“谁更强”，争论便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