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宁芙安静地躺在那,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就像睡着了,她往日的睡相,也是这般好的,从不会越矩。
他想上前好好看看她,却被冬珠拦住。
“让开。”他冷下脸。
“我们家姑娘,定然是不想见世子的。”冬珠坚定地阻拦他。
下属察觉到了她的意思,挥开了她。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抚摸上她的脸。
“世子别碰我家姑娘!”
他扫了她一眼。
“世子怎么能带其他女子,来见我们家姑娘?”冬珠愤愤不平道,泪流满面道,“世子这是在羞辱我家姑娘!羞辱国公府!”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女子穿着白色襦裙,不安地站着,看不清脸。
“世子,我是不是,不该来?”那女子娇声道。
宗肆醒来时,身上冷汗直冒,胸口的疼痛,却又那么真实。
往常便是梦到自己在沙场上死去,醒来后也从不当一回事,可这个梦,却让他心有余悸。
这个梦,极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这个梦若是真的,陆行之与宁芙的关系,便值得深思了,若宁芙真是陆行之之妻,为何她离世,却待在宣王府。
若不是自己在她与陆行之成亲之后,将她强逼回宣王府,那她与陆行之的事,便是假的。
宗肆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几分讽刺,却也有几分不好受。
若要是她并没有嫁与陆行之,却骗自己她再嫁了,那便是,半点也不想同自己一处。
宗肆顿了许久,才揉了揉太阳穴,至于梦中那个女子是谁,若是按宁芙的意思,不是章和,便是月娘。
当日午后同月娘谈事时,月娘走至他身后要给他按肩时,宗肆却是不动声色道:“你与我既是谈事,不必伺候我。”
月娘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复杂,世子并不喜欢与女子接触,那些舞姬是向来不碰,唯一能接受的,便是自己替他按按肩,只是自雍州回来后,他却连这也不愿接受了。
“可是四姑娘,不愿我接近世子?”月娘忍不住问道。她并非企图什么,也尊重宁四姑娘,她只是想好好照顾世子,不会越界。
宗肆顿了顿,道:“她不在意这些。”她连他,也是不在意的。
“那为何……”月娘却是有些不相信。
“虽你曾是胡人细作,但眼下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你并非是我的侍女。”宗肆道。
月娘道:“我是自愿的。”
宗肆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我不愿意。”
月娘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明白世子的意思了。”
“此番在孟澈勾结胡人之事上,你涉险前往敌军境内调查,也算有功,你可有想要之物?”宗肆一向是不亏待功臣的。
月娘摇了摇头,道:“世子将红袖阁赠与我,已经足够了,替世子办一辈子的事,也是值得的。”
“孟澈的证据,眼下莫要声张。”宗肆离开前道。
月娘在宗肆离去后,却是苦笑了一声,虽他口口声声说着同宁四姑娘无关,可分明还是有关的,否则未定下亲事的公子,不会如此过于有分寸。
却说孟渊奉命调查孟澈这事,最后查出的结果,这锅却是在大司农头上,为了利益与胡人勾结,敬文帝大怒,当下就将其问斩。
未过多久,康阳公主府亦被人举证涉及此事。虽最后未查出确凿的证据,可却牵连出徇私枉法、贪腐受贿的证据。
只是敬文帝念在其也为国效力,且罪状不算严重的份上,剥夺其长公主的封号,贬为庶民,余生被禁足于雍州,往后余生,子嗣不得再进京为官。
孟澈见到孟渊时,倒是意味深长笑道:“还是有劳三哥在这事上相助了。”
“我不过替父皇办事,四弟不必谢我。”孟渊却是冷淡道。
孟澈心中却是大喜,这要是父皇的意思,恐怕父皇眼中,是极其看重自己的。
康阳这事落下帷幕,宁芙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孟渊之所以愿意查孟澈之事,恐怕也是怕彻查外祖母一事,落到其他人手上,他从中干涉,外祖母的罪状,才会如此轻,从而保住了外祖母的性命。
而孟澈,手上自然有足以威胁公主府的把柄,否则外祖母也不会配合他,不惜涉险去害宣王。恐怕原先是想拿外祖母顶罪的,虽他看重父亲,可到那种迫切之事,也便顾不上这么多了。
而眼下,他洗脱了嫌疑,为了给父亲一个面子,在外祖母的事上,便也未放出足够置外祖母于死地的证据。
而公主府成了作废的棋子,再也构不成威胁,敬文帝这会儿也就不再追究了,他警惕的,向来是公主府手中的权力,而非外祖母。
宁芙虽知,对公主府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不过婧成却未必知晓。
去到茶庄时,婧成一看见她,果然朝她走来,扑进她怀里。
“外祖母与你兄长,性命无忧,不必担心。”宁芙抹去她的眼泪道。
“我想回去,想陪着外祖母,想同公主府共存亡。”婧成怕死,可与公主府一起,她就不怕了。
“你是公主府的希望,外祖母将你送出来,便是她老人家认为,这是对公主府最有利之事。”宁芙道,“你要回去了,公主府便再也无希望了。”
康阳将婧成留在孟渊身边,何尝不是让孟渊时时刻刻能记起公主府,只要婧成跟着他,日后他未尝不会帮公主府一把。
何况,婧成性命是无忧的。
婧成哭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记住,你叫杳杳。”宁芙委婉道,若是她不注意,日后指不定会拖累孟渊。
“对,我叫杳杳。”婧成轻声道,“公主府的事,我得忘了。”
她也得为日后柳氏一脉的前程努力。
宁芙也是许久之后,再回忆从前,才知婧成长大,是在今日,真正成为杳杳,也是在今日。
即便后来婧成成了贵人,也从未漏过半分破绽,一直都自称只是茶女。不过这却也是后话了。
……
待孟澈洗清了“通胡”的嫌疑,他与谢茹宜的亲事,便也到了。
皇子娶亲,自然是奢华无比,又岂是一句“十里红妆”便能形容的。
上一世,父亲被贬,宁芙与阿母还了乡,并未亲眼见到这场盛世婚宴,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并非言辞就能形容的。
宁芙并未见过这般的孟澈,那笑意,竟然全是真情,不似往日那般的笑面虎模样。
他抱着谢茹宜上花轿时,眼神不知温柔的看了她几回。
上一世,孟澈作恶也不少,可从未传出过亏待谢二姑娘,夫妻向来和和美美。
“谢二姑娘这一批女君,也开始慢慢嫁人了,这日子一日一日过得真快。”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
“是啊,接下来,便是华安府那批女君长大了,对了,宁国公府还有个五姑娘,前几日瞧着,倒也长开了不少,是个大美人。”
“却不知这宣王府和宁国公府,公子女君一个赛一个出色,怎的一个比一个还沉得住气,世子年纪,可不小了。”也有人不理解道。
宁芙正听着,朝男宾那边看了一眼,就见宗肆也朝自己看了过来,就这么看着她,目光幽深。
“世子倒也不像沉得住气,我看他那模样,比起一年前,倒像是急的,听我八弟说,世子偶尔会发呆。”
“你说会不会是,他喜欢的瞧不上他。”宁芙身旁之人,还在八卦道,“宁四姑娘,你说是不是?”
宁芙含笑不语。
在她看向陆行之时,宗肆收回了视线。
若是陆行之是她夫君,他尚能容忍。
可是偏偏,她的夫君,分明大抵只有他。
这般境地,很难不教他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