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抵达二道河村,这里正是上方规划的夹门山水电站所在地。眼下,工程已开展得热火朝天。汉斯正和几位当地的工程师在现场指挥施工,这些工程师都是杨峰从省府以及附近几个县招募而来的。他们大多是充满热血与冲劲的年轻人,怀揣着梦想,对工作满怀热忱。
汉斯的装扮,连杨峰见了都不禁动容。他身着一套沾满泥水的工装,脚上蹬着一双胶鞋,头上戴着杨峰送给他的缴获的日军钢盔,模样虽有些不伦不类,但杨峰清楚,关键时刻这钢盔能护住他的脑袋。所以,即便汉斯反对,杨峰还是坚持让他戴上。汉斯明白杨峰的一番好意,也就一直戴着没摘。
对于当地百姓来说,水泥是个稀罕玩意儿,施工过程中全靠这几位工程师耐心指导。好在这些工程师都极具耐心,而百姓们干活也格外卖力,因为他们深知这个工程的来之不易。这可是杨专员倾家荡产、四处奔走才促成开工的,更何况杨专员还自掏腰包买粮食,让大家能吃饱肚子。所以,百姓们干起活来都拼了命。
一开始,各村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人,想着来工地混口饭吃。可他们的行径很快遭到了族里族长的严厉斥责与打骂。族长痛骂他们没良心,年纪轻轻却不务正业,还威胁说要是继续这样,死后都不准进祖坟。这几个家伙一听,顿时害怕了,也开始卖力地干活。
目前,汉斯他们所负责的工作主要是基础建设。毕竟,水电站的重要部位,还得等发电机组到位后才能着手建造。不过,基础建设的任务十分繁重。好在汉斯是这方面的专家,尽管现场施工人数众多,但在他的指挥下,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杨峰一直秉持着这样的做事原则: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从不随意发表意见。他坚信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自己则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工作,包括协调各方关系、采购物资等。如此一来,不仅让专业人员能够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能,工程效率也大幅提高,同时也避免了外行指挥内行这种可能导致事倍功半的愚蠢行为。
杨峰没有去打扰正专注工作的汉斯一行人,而是转身朝上游走去。他心里清楚,此刻桑坤正带领着百姓们清理上游河道,针对一些关键部位还在开展爆破作业,当然,这些爆破工作都由专业的工兵负责执行。
回想起第二次去找王主任的时候,杨峰把那座玉观音送给了对方。王主任倒也爽快,随即又批给杨峰一批炸药,还表示这是全力支持水利建设。其实杨峰对此已经相当满意了,毕竟在当时,有些官员即便收了钱也未必会实实在在地办事,可王主任并没有主动索要贿赂,相较之下,已经难能可贵。
工地上,还有一群特殊的身影,他们是曾经的囚犯。涞水县虽贫穷落后,但也并非没有违法犯罪之人,监狱里当时关押着七八十人。在那恶劣的环境下,想安稳度日根本不可能。于是,这些囚犯被带到工地,进行劳动改造。
在这群人中,有的是因一些情有可原的事入狱,然而,也不乏敲诈勒索、害人性命的凶恶之徒。为此,杨峰特意安排狱警时刻监管他们劳动改造。对于这类穷凶极恶的人,杨峰他们绝不心慈手软,在他们看来,这些恶徒要是在改造过程中因自身原因累死,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起初,当真有几个声称自己是死刑犯的人,公然拒绝参加劳动。恰在此时,杨峰赶到了现场。他神色冷峻,冷冷说道:“既然他们一心求死,那就成全他们,也不用等到秋后问斩了。来人,把他们毙了。”在这片区域,杨峰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士兵们即刻上前,甚至都没等狱警动手,就直接将这几个人拖到一旁,执行了枪决。
剩下的囚犯见状,顿时吓得不轻,赶忙拿起工具,手忙脚乱地干起活来。杨峰见状,这才满意地说道:“哎,这样才像话。”随后,他又嘱咐道:“也别让他们饿着,得保证他们吃饱肚子。还要告诉他们,只要拼命干活,就有机会获得减刑。”这么一来,这些罪犯还真的认真投入到工作中。
狱警们也十分高兴。要知道,以往他们自己也常常食不果腹。上次修路的时候,虽说有几名罪犯累死了,但他们却能跟着吃饱饭。如今没过多久,又有了水电站工程,他们依旧能跟着受益。所以,狱警们对杨峰也满怀敬意。
桑坤如今瘦了一大圈,以往那显眼的大肚腩早已不见踪影,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愈发强壮,尽管被晒得黝黑,但精神头十足。杨峰走上前去说道:“桑县长,工作别太拼命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桑坤笑着回应:“专员,您不知道,现在我吃得饱、睡得香,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就能睡着,身体好得很,吃什么都觉得香。”他的话把杨峰都逗乐了。不过杨峰还是叮嘱道:“你现在的工作至关重要,要是身体累垮了,可就耽误大事了。你目前表现出色,我已经向省府汇报了你的工作,相信很快就会有嘉奖。”桑坤激动得脸色涨红,若不是杨峰,他恐怕还和从前一样。上次因为修路的事,省府已经对他的工作予以肯定,还通报嘉奖了一次,有关领导也隐晦地表示,只要好好干,以后说不定还有晋升的机会,这也是他如此拼命工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激动地说:“请专员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正在这时,杨峰看见一群士兵押着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军官看着像是潘月明。杨峰挥挥手对桑坤说:“桑县长,你先去忙吧,我看看潘营长找我有什么事。”桑坤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毕竟他现在身为工地的副总指挥,忙得不可开交。
潘月明满脸笑容地快步走来,大声报告:“报告专员,我终于把匪首杨景龙击毙了!”接着手一挥,几个士兵抬着一块门板过来。杨峰看了看门板上躺着的死人,那人双眼睁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胸口有两个血洞,胡子拉碴的,但面容却十分清秀,怎么看都不像个江湖大盗。不过杨峰心里清楚,人不可貌相,既然这家伙能在附近几个县流窜作案,就绝非善类。杨峰又看了看被抓获的五六十名土匪,并没有询问缴获的情况。
杨峰并未询问缴获情况,而是关切地问道:“战斗中士兵们伤亡怎么样啊?”潘月明心中一阵感动,他深知自己这位长官爱兵如子。以往的长官总是只关心缴获了多少物资,而眼前这位长官首先关注的却是士兵的安危。于是,他大声报告:“报告长官,这几个月来,我一直率领新兵营协同三连进行剿匪。起初,那些匪徒四处流窜,我们先将附近几股小型土匪全部抓获,送到了筑路工程队。之后,我继续带领兄弟们在附近几县周边追踪杨景龙这伙土匪的行踪,最终在广水县成功追上他们。如今,几个匪首都已被击毙,还抓获了这五十几名罪行相对较轻的土匪。我知道您这儿正在施工,觉得这些人也不该白白浪费生命,就把他们送过来了。在这次战斗中,我们的士兵阵亡了18人,都是新兵,负伤的有二十几个。缴获了一批财物,不过这些土匪的武器主要还是大刀和梭镖,只缴获了60支长枪和一挺轻机枪,子弹少得可怜,手枪也仅有三十几把。”
杨峰听完潘月明的汇报,点了点头说:“你们这几个月辛苦了,这次好好休整一下吧。”其实,潘月明起初心里满是惭愧。长官对自己如此器重,可一开始自己只是剿灭了几股小型土匪,对于杨景龙这股较大的土匪却一直未能完成清剿任务。然而,长官从未催促过他一次,更没有一句斥责。这让生性执拗的潘月明抱定了以死报效的决心,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追着杨景龙这帮土匪不放,如今终于成功将其击毙,也算没有辜负长官对自己的期望。
潘月明挠了挠头,神情略显紧张地说道:“长官,这次我们抓到了杨景龙的两个老婆,不过听她们的说法,好像都是被杨景龙抢来的。经过我询问了解,这两个女人起初确实是受胁迫才跟着杨景龙的,可到后来竟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我本想放她们走,可她们却没地方可去,您看这该怎么办呀?”
杨峰思索片刻后问道:“你们这次和土匪交战中,这两个女人都有什么表现呢?”潘月明赶忙回答:“其中一个女人性格比较柔弱,并没有进行反抗。但那个叫红牡丹的女人可不一样,她跟着杨景龙学过开枪骑马,还曾和我军交过手,打伤了一名战士呢。您看,她们俩就在那边呢。”
杨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十米开外的地上蹲着两个女人,模样倒还算俊俏。其中有一个身着红衣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狠辣。潘月明指着那红衣女人说道:“她就是匪号红牡丹的女匪,另一个叫于晓梅。”
杨峰向来对这种心狠手辣的土匪没什么好感,便对潘月明吩咐道:“把那个叫红牡丹的女土匪给我毙了,剩下的那个,先送到医疗队去吧。”潘月明听后,应了一声,便准备按吩咐去执行。
实际上,潘月明一开始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没直接把这两个女人处置掉,是因为他想着自己的长官年纪轻轻还未娶妻,而那个叫红牡丹和于晓梅的女子都生得十分漂亮。他暗自琢磨,万一长官有意让她们伺候生活呢?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己这位长官对这种事压根不感兴趣。
潘月明得知长官的决定后,暗自吐了吐舌头,便走到一旁不再犹豫,直接命令士兵将红牡丹拉到山脚下,一枪结束了她的性命,随后挖了个坑把她埋了。于晓梅见此情景吓得浑身发抖,潘月明见状,和声细语地安慰她:“你和她不一样,你心地善良,从未害过人。我们长官已经安排你去医疗队照顾伤兵,你愿意去吗?要是实在不愿意,我给你几块钱,你就自行离开吧。”于晓梅咬了咬牙,回答道:“谢谢长官,我愿意去。”
于是,潘月明带着于晓梅来到医疗队,对杨军医说道:“杨医官,这是司令让我送来的,先安排她在医疗队当护士吧。”此时的杨军医已是少校医官,他对这种情况倒也见怪不怪,手下之前也有过类似经历的女护士,所以爽快地应道:“行,把她留下吧,我让桂芳教教她。”
潘月明交代完后便带人离开了。这段时间大家着实疲惫不堪,既然长官让他们休息一阵子,那就赶紧回营地好好放松放松。
杨峰没有丝毫停歇,紧接着便赶赴烟厂的新场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在这里忙碌的主要是他手下的士兵,以及从丰水县招募来的泥水匠。厂房已颇具规模,在众人的努力下拔地而起。如今在丰水县,但凡身强力壮且愿意干活的人,大多都跑到涞水县这边来了。毕竟这里建筑工地众多,不仅包饭,工钱也颇为丰厚,而且是杨专员负责的工程,大家都不担心会被拖欠工资,因为杨峰的为人有目共睹,绝不是那种拖欠工钱的人。
刘黑子如今担任这里的监工,他依旧戴着那副大墨镜,只是不再穿那身笔挺的军装了,毕竟工地上泥水横流,不太适合。他还是拿着那根木棍,模样十分“招摇” ,不过战士们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倒也见怪不怪。能为自己的长官干活,大家都格外卖力,工程进度自然飞快。杨峰也始终没有亏待自己的这些兄弟,保证他们能吃饱饭,还隔三岔五地改善伙食。如今他手头宽裕了,当然不会让兄弟们跟着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