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博闻吃完早饭,看着他弟弟提着食盒屁颠屁颠去找阿朱了,也不由叹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一动心就不可收拾。
天天恨不得缠着人家阿朱,就睡觉的时候不合适,要不然他也能在人家那里待着。
他昨夜被送回来,臭小子就问了两句,之后就不管了。
哪怕他是受的皮外伤,没有那么严重吧。
但是他是大哥啊!
这原来的时候,臭小子不得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跑好几遍,哪怕是个小小的疤痕,他也得仔仔细细地瞧。
现在好了,自己的伤人家看也不看,阿朱那边比谁都重要。
段博闻醋啊,醋极了。
一抬眼,却看到了萧无极走了过来,他急忙起身行礼,“皇孙殿下!”
萧无极连忙把他扶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可上过药了?伤势如何了?”
这伤药还是萧无极给的,段博闻真是愈发喜欢这位皇孙殿下了,你看看你看看,他经历过多少上司,哪有一个像是皇孙殿下一般的!
不仅事事关心,还非常的有能力!
“无碍了,多谢殿下挂心。”
“殿下,可是来找阿朱的?”
走到这个方向,段博闻多多少少能猜到些,萧无极点点头,“嗯,正好也来看看你如何了。”
段博闻直接握拳给了自己胸口两下,敲的梆梆的,“殿下,属下这身子跟石头一样硬,不用担心。”
“刚刚下属的弟弟去给阿朱送饭了,殿下,属下带您过去。”
段流光拿了餐食,才敲敲门,阿朱便把门打开了。
她伤势恢复的倒是不慢,没几天走路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了。
“流光,你不用每天都帮我送,院子里还有别的姑娘,我拜托她们了。”
阿朱那双干干净净澄澈的大眼睛在段流光的眼里,比什么都好看。
他不愿意就看一会儿,他想一直看。
所以,他猛猛吸了口气,仔仔细细地盯着阿朱。
“阿朱,我……”
阿朱才啃了口饼,听到他的话,便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也认真看着他。
看到她的目光,段流光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一时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
阿朱温柔地开口,段流光忽然想起来,自己大哥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他还小,只记得大哥半跪在地上,空气里烧的都是些纸灰的味道,火光伴随着黑夜的冷风,吹的他脸生疼。
他晃着大哥的胳膊,又困又饿,想去休息。
可他记得,大哥红着一双眼睛,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流光,你还小呢……”
大哥喃喃自语,他听不懂。
大哥好像还说了许多的话,他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大哥抱着他,帮他挡着冷风,认认真真地和他说,“日后若是遇到了喜欢的女子,定要在有能力,有权势,能保住她的时候,再与她在一起。”
“流光,你要记得,两个相守,有时候看运气。”
“若是你们两个真有缘分,能够携手同行,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
“要记得珍惜你和她相处的每一段时间,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去过……”
段流光知道,他大哥的未婚妻十年前意外离世了。
那一年,也是爹娘走了的时候。
大哥没了双亲,还没了妻子,只留下他一个半大孩子。
这十年里,他从一个小萝卜头长到现在,都是大哥在照顾他。
别看大哥高高壮壮,其实人最是心细,又当爹又当妈,他都一直记得呢。
段流光不知道自己如今有没有能力保护好阿朱,可是,少年慕爱,他正是憋不住话的年纪。
他也不是什么憋着的性格,终于,他还是开口。
“阿朱,你可愿去我段家,我心悦……”
他话还没说完,门猛地被打开,他大哥笑着推门进来,那漂亮的不似真人的皇孙殿下紧随其后。
热闹的声音一下遮盖了段流光的声音,他话说到半截,便直接被盖过去了。
阿朱的视线被外面的人吸引,好似也没有听清楚。
段流光那一下,耳朵红透了,好容易鼓起勇气,现在直接被堵回去了。
阿朱更是一下站起来,对着萧无极就跪了下去。
“阿朱见过皇孙殿下!”
她一瞬红了眼,“多谢皇孙殿下为我家夫人……娘子,伸冤!”
她改了称呼,不在外人的面前再称呼夫人。
终于,宋夕颜不该再成为张沅的夫人了,她只是宋夕颜。
萧无极赶紧让阿朱起来,还是个伤重的小姑娘,他来也不是受什么礼数,是为了安排这个小姑娘。
“阿朱,如今你和张家也没有缘分了,你的奴籍本殿让人给你脱了,日后,可有想好去哪?”
阿朱先谢过了萧无极,随后便说道,“殿下,我从小到大都是给人做奴婢的,哪怕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做什么。”
“只是我想,我家姑娘不该一个人,她的尸身,她的坟,也该有人守着。”
阿朱说,“我想日后能守在姑娘的坟前,替她做个守墓人。”
“这便足够了。”
萧无极顿了顿,“你其实可以做更多事情,去别的地方,嫁人,生子,若是不想嫁人,还能给自己找个营生。”
段流光也是着急,他知道这是阿朱的机会。
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机会!
所以,他想让阿朱要别的,不管是日后的路,还是现在手里的金银,总该有些傍身的东西。
皇孙殿下是个好人,他金口玉言,答应阿朱的事情肯定都是能做到的!
“阿朱……”
他扯了扯阿朱的袖子,结果下一秒就被他大哥拍了下。
段博闻也是着急,你个臭小子,别乱动!
干什么干什么!
段流光委屈地收回手,萧无极自然也看到了。
他知道阿朱是个很好的姑娘,她的天空也就那么大,大的范围,也只有她的姑娘。
“若只是个守墓人,本殿可以答应你,今日,本殿会将宋夕颜的尸身送回国公府,让她从国公府出丧。”
萧无极道,“你便全程陪着吧。”
阿朱立刻起身,“多谢皇孙殿下!”
让姑娘从国公府出丧,日后,就真的和张家没关系了!
这就意味着,姑娘彻底摆脱这些恶鬼了!
阿朱是真高兴,高兴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好了,你先吃着,过半个时辰,我们便去国公府。”
萧无极站起身,屋内的人急忙都送他出去了。
段流光回过头来看着阿朱,“阿朱,你怎么……”
阿朱收回视线,抬手擦了擦泪,笑着说,“流光,我知道你为我好。”
“但我这辈子,就只能活在一个世界里,我的一切都是姑娘给的,除了姑娘,我什么都不想要,也不在意。”
“她孤零零一个人,我怕她害怕。”
“日后,你也可以来看我,我守墓时,也能在附近开垦些农田,种些菜,养些鸡鸭。”
“这也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日子,我想做,也愿意做。”
“但……我想一个人。”
段流光愣住了,他意识到,阿朱好像在拒绝自己。
阿朱好像听清楚了他说的什么了……
段流光心里酸涩起来,眼睛也酸涩起来,可他却说道,“那,那也行,你喜欢就行,你喜欢自己过就自己过,我还是你的朋友嘛,对吧?”
“我也能帮帮你……”
段博闻回过头来,看着这两个孩子,却也看出来阿朱通红的眼睛。
“行了,你让阿朱自己好好吃饭,别打扰人家。”
段博闻拉着段流光出去,把门给阿朱带上了。
阿朱这才抬手又擦了擦泪,却越擦越多。
“为何不求其他?”
一道身影落在阿朱的身边,正是一身黑衣的凌霄。
她不明白,为什么阿朱活着还想着守在她的身边,这孩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凌霄姑娘,我的日子,都是偷来的呀……”
阿朱轻声说着,透着浓浓的哭腔。
凌霄愣住了。
她意识到,阿朱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危险,明白自己到底让多少人想杀。
阿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明不白地死了。
“在我活着的时候,能陪着姑娘,便足够了。”
阿朱坐在椅子上,拿着饼塞进嘴里,“这就足够了。”
凌霄坐在旁边,默默看着阿朱吃饭,阿朱吃的很慢,哭两下,吃两下。
阿朱的世界很小很小,她何尝不想要一个人陪伴自己,爱着自己。
可……她本就是命贱的人,承担不起这样的福分。
段流光是个很好的人,他该有更好的姑娘陪着他,爱着他。
“阿朱。”
凌霄忽然开口,“离开这里,我可以保证没有人能找到你,没有人会要你的命。”
阿朱摇摇头,“凌霄姑娘,不用了,离开这里,就要离开姑娘。”
“那样活着,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凌霄看着阿朱,“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有这样的人,好像生命远远比不上别的东西。
她好似求生,也好似,在求死。
“凌霄姑娘,其实,我也想守着你,你和姑娘哪怕不是一个人,也有着一样的容貌。”
阿朱看着凌霄,“我也感念你救了我的命,所以,你若是有什么地方再需要我,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的命,一直都是你的。”
凌霄顿了顿,“不,你的命早已还给我了,现在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我不懂你,所以我不再给你建议,在我能保护你的时候,我会好好保护你。”
只是,她不可能时刻守在阿朱的身边,所以,她也不能保证阿朱一定能活下去。
她需要守护的,也只有一个萧无极而已。
阿朱笑着摇头,“不必过多在我身上耗费精力,辛苦你了,凌霄姑娘。”
凌霄不觉得辛苦,她只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
她刚刚从一处任务地点回来,在烟雨楼提交了目标脑袋,还有两个目标没杀……
明日也该去找落雅做药人了。
所以今天必须把那两个也杀了。
只是,她想看看,想看看宋夕颜的尸身进入国公府,到底有什么样的新热闹。
她也要再见见那个伪装得极好的母女,又有什么样的新剧目。
一会儿,肯定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