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秦嫣然出府了,白氏还未动。”
握着材料的萧无极抬眼,“她去哪了?”
子墨便说道,“去大理寺了。”
萧无极眉头一动,“去见张沅?”
子墨点点头,“应当是,要让她见吗?”
萧无极低头看着手里的这些文字,只觉得有一张大网笼罩在他的头顶。
九皇叔的病症,父王的“谋反”,外爷的“通敌叛国”,他的毒。
所有和他有关的人,皆死的惨烈。
偏偏,九皇叔在明面上与父王和他关系极差,却依旧被人算计。
这说明幕后黑手清楚九皇叔和他们的关系。
“让她见,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让一个必死之人活下去。”
他手中的一封信中明明白白地写着。
“明翀十九年春,张沅领秦嫣然前往永国公府赴宴,席间秦嫣然离席半个时辰。”
而九皇叔就是在参加完了宴会之后,第二天感觉到身体产生了不适。
他自己思考过自己有可能中招的时候。
一一排查之后,就锁定了那场宴会。
他参加之时有一段时间脑袋确实昏昏沉沉,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饮酒,可后来看,那不只是醉酒的状态。
更像是中了药,导致意识昏沉。
他被安排到某间屋子先休息了片刻,也就是那片刻之时,他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
因而汉王将那场宴会上所有离席的人都查了一遍。
不止是有秦嫣然,当日的宴会盛大,请的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去了。
汉王本是跟着靖王去的,也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却不想,这样热闹的宴会之中,却有这般的杀机。
而靖王也是在那之后,隐隐约约不再信任他。
汉王敏锐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结合自己的状态,就锁定到了那天。
永国公府,秦嫣然,宋妙春……
萧无极知晓这场宴会的主办人其实是宋妙春,名头却是永国公府的梅园花开不败,说是人间盛景。
有着极好的寓意。
再加上国公爷五十寿辰,双喜临门。
皇帝那一日甚至送了给梅园的牌匾过来,国公府内,一片热闹喧腾。
那是今年京城之中最热闹的一场宴会。
甚至成就了不少姻缘,宴会后不少家便议亲,结成姻亲了。
正是因为如此,国公府的地位在京城之中是真的超然。
少有人去触国公府的眉头。
哦,除了他萧无极。
现在看,他怕是要经常去国公府闹上一闹了。
除了秦嫣然之外,那日在宴席上还有行为奇怪的,秉义伯府程家二子,程霖。
他不仅离席许久,离开国公府时,宴会都已经结束了。
秉义伯府如今的势力哪怕不如其他权贵,却有一位在宫中诞下一子的柔妃。
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柔妃年岁不大,生下十七皇子之后虽然再无所出,但十七皇子聪明机敏,在皇帝面前也是乖巧有加,甚是讨皇帝的喜爱。
如今宫中消息,柔妃说不准又有一胎了,只是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了。
他皇祖父老当益壮,也不怪他不满意自己这些相争的儿子们。
儿子多了,确实也该去掉几个闹事的。
哪怕他心痛,可作为皇帝,他为了自己的权力,自己的政权稳固。
该杀啊,还是得杀。
“胡伯,我需要更多关于宴会的信息,既然我们锁定了时间地点,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宴会之时又发生了什么。”
萧无极看着胡广义,“就必须要查清楚了。”
胡广义点点头,“好,放心吧殿下。”
“只是,十三皇子那边,我们确实也不怎么了解。”
汉王并没有将所有和萧鸣音的合作托盘而出,时间紧,任务重,汉王只将关键的事情和胡广义说了。
汉王如何不知道,与萧鸣音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但他早已看出自己的十三弟有野心,还有能力,之前蛰伏不出,就是因为想让前面的人斗上一斗。
斗的越狠,杀的越厉害,他就越有机会。
“其实,并非是王爷主动去找的十三皇子,而是十三皇子早就传来消息,只是王爷不明白他的意味,很长时间没有搭理他。”
“直到那天,王爷才想起来十三皇子的口信,才去找了他。”
“殿下,十三皇子此人危险异常,你定要小心。”
胡广义说完,萧无极点点头,“安心,我知道。”
“只不过……”
萧无极说着,忽然控制不住咳嗽了好几声,脑袋忽然一阵阵发晕。
“殿下!”
胡广义瞪大眼睛冲上来,萧无极抬手捂着脑袋,“无碍,无碍……”
但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面前的纸张沾染上了紫红色的血迹。
他居然,咳出血来了。
萧无极怔愣了下,而子恒赶紧拿出来雪莲丹,“殿下!快服用!”
胡广义红着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无极服下丹丸,只觉得胸腔浮起的些许燥热被安抚下去许多。
他握着胡广义的手,“没事没事,我早先便中了毒,如今也只不过是些许反复罢了。”
胡广义颤抖着手,“可,可……”
萧无极笑了笑,“最起码,这两年我死不了的,胡伯,莫怕,九皇叔不是和萧鸣音交易,给我找解药了吗?”
胡广义根本不知道这毒有这么严重。
他看着殿下吃好喝好,不影响出行更不影响思考,只觉得是个小毒。
却不想……
萧无极看着桌上的纸张,“倒是可惜了,胡伯,帮我找人再誊抄一遍这些信息吧。”
胡广义点点头,“好,殿下,你莫要再费心神了。”
萧无极失笑,“没事的,胡伯,这么多年我都这么过来了,再说了,我现在有药可以缓解。”
“而且,快到时间了,我得去刑部了。”
“萧鸣音与我约定好了时间,这一趟我也算是没有白来,知道些事情,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地过去,让萧鸣音随意拿捏了。”
萧无极站起来,“胡伯,宴会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胡广义点点头,“好。”
……
临近申时,萧无极坐在马车上,手指摩挲着雪莲丹的瓶身。
这药对毒的压制作用有,却不多。
但刚好能在他毒发痛苦时缓解他的疼痛。
其实是对症的。
也不知道凌霄在哪里找到的药,定然辛苦极了。
马车行驶着忽然停了下来,萧无极抬头,却先听到了外面叫嚷的声响。
“殿下,刑部那边似乎出了些事情。”
子墨掀开车帘,“殿下在此稍后,属下去打探一下情况。”
萧无极点点头,而后撩起帘子向外看了看,却看到上百个壮汉堵住了刑部的大门,他们有的推搡着刑部的官员,有的站成一堵墙,根本不让任何人离开。
有的则坐在地上,看起来是喊累了中场休息的。
萧无极挑眉,仔细看,却看出来了,这些人都出身行伍。
甚至还看到了两三张熟悉的面孔。
这……
子墨很快回来了,“殿下,那些都是京郊大营的将士,说要让刑部的官员出来,若是查不清楚案子,就让别人来查。”
汉王离开也有三日了。
这三日的时间里,京郊大营的每个人都活在高压里。
将领们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怒火和哀伤,直到昨夜闹出来靖王的事情,将领们也有些熬不住了。
汉王殿下如此明显的刺杀而死,靖王那个狗东西迟疑什么呢!
查着查着,还去掺和什么张沅杀妻的案子。
他是不是闲的!
但是他们也知晓,不能以兵士的身份去闹,便让他们都卸去了盔甲和武器。
在刑部前面堵门,只是作为大庆子民,想给自己信仰的人讨个公道,讨个说法罢了。
萧无极是知晓自己九皇叔在军中到底多受拥戴的,如今不肯离去的将士们便也告诉所有人。
哪怕汉王已经死了,他的余威不散。
汉王案子如果不能大白于天下,那这些将士就不会放弃。
萧无极轻叹一声,看着那些将士们,吸了吸鼻子。
“罢了,让他们闹吧,我们在外等着。”
他看向刑部之内,“萧鸣音既然约了我,那肯定知道我已经来了,到底如何进去,看他的了。”
萧鸣音自然也看到了萧无极的马车。
他两步走过来,轻轻敲响了萧无极的车窗。
萧无极撩开帘子看到萧鸣音对他一脸微笑的模样,不由挑眉。
“无极啊,你也进不去啊?”
萧鸣音居然也没进去?
萧无极挑眉,“你居然不在刑部之中?”
萧鸣音歪头,“我和你约的时间是申时初,那为何要早到?”
他说着,很是自然地双手扒着车窗,居然就!这么跳了进来!
“咚!”地一声落在车厢内,给萧无极震得贴着车厢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行为,果然他只能接受凌霄。
他刀都已经抽出来了,外面的子墨和子恒也是险些亮了武器。
看到自己跟前那明晃晃的刀尖,萧鸣音无奈,“我的好侄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把萧无极的短刀给推了回去。
萧无极吸了口气,才对子恒和子墨点点头。
子恒和子墨依旧担心地瞧了眼萧鸣音,这才退出去。
“你这俩侍卫倒是忠心,哎哟,起来,让我坐坐。”
萧鸣音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车厢内,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你不知道啊,我可是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萧无极这才看出来,萧鸣音眼皮子底下青黑,眼睛里都是血丝。
好像还真是没休息的样子。
“你约我到刑部,你也没进去,你做什么去了?”
萧无极默默把短刀入鞘,收在了腰间。
“自然是去查案了啊。”
“傻孩子,你九皇叔的案子牵扯这么大,没有证据能随意攀扯人吗?”
萧鸣音笑眯眯地开口,语气带着股慈祥。
萧无极握紧了刀柄,甚是想给萧鸣音一下。
他和萧鸣音到底谁大谁小?
生辰相近,甚至没差几天,偏偏辈分就越不过去了。
“你再说废话,我就给你一刀!”
萧无极说完,萧鸣音哈哈笑起来,他坐直了身子,“你看看你,还恼了。”
“真不乖……”
“唰!”
刀真出鞘了,萧鸣音挑挑眉,看着萧无极毫不客气地切断了他的一截头发,不由心疼地抱住自己。
“你,你敢切我的头发!”
萧无极收回刀,手里拿着那一簇黑发,“你要是再如此,我把你的头发都割了。”
萧鸣音哼了声,“无趣。”
他随后两三下把自己的头发束起来,发冠插好,可不敢再披散着了。
“茱萸!”
车外,有落地声。
萧鸣音拉开车帘,手伸出去,“东西。”
车外,一红衣美艳女子抬眼,先扫了下车厢内的萧无极,才抬起手,将一叠信纸交给了萧鸣音。
“别乱看,小心他挖你眼珠子。”
萧鸣音恐吓着茱萸,茱萸无奈,对他抱拳。
“殿下还有吩咐吗?”
萧鸣音摇摇头,茱萸转身就走,很快消失踪影。
萧鸣音不由叹了口气,“唉,本殿下魅力太大,茱萸次次都不敢看我,只敢看别人。”
“我知道,她是怕对我心动。”
萧鸣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怜自爱,“可怜的茱萸,我都知道的。”
“你就算喜欢我又如何了呢?”
“只是没法给你名分罢了,喜欢我都太正常了。”
萧无极翻了个白眼,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还从未知晓,萧鸣音是这么个自恋的东西。
茱萸那眼神,分明就是嫌弃,也就他能觉得那是喜欢。
“献丑了,自家小姑娘,来,看看我昨夜今日查到的东西。”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你的五皇叔和七皇叔,真是一个比一个的胆子大哦。”
萧鸣音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给了萧无极,只是萧无极伸手去接时,他笑眯眯地撤回来。
“咱们不会要一直在马车上聊吧?”
“刑部现在进不去了,咱们找个地方?”
萧无极挑眉,“你想去哪?”
萧鸣音笑了笑,“大理寺呗,你也顺道让我看看张沅杀妻这个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萧无极眯起眼睛,却看了眼窗外堵在刑部门口的那些将士。
他沉吟片刻,忽然开口。
“萧鸣音,你是故意让我此时来,看他们的吧。”
萧鸣音神色一顿,随即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萧无极淡淡道,“我确实并没有完全清楚你和九皇叔商议了什么,但我清楚你算无遗策。”
“你约我来这里,却不进去。”
“也就是说,你让我看的并非刑部之内,而是刑部之外。”
“便是眼前的此情此景。”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盯着萧鸣音,“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但是,这些将士,必须好好的。”
“若是你敢算计他们的性命……”
萧无极握住了短刀,“我定不会让你好过!”
萧鸣音愣了下,看着萧无极这神色,知晓他是认真的。
但他很快笑道,“真是个敏锐的孩子,行了,皇叔办事你放心。”
他对萧无极眨了眨眼睛,“他们也就是闹一闹,给咱们壮壮声势,不会有问题的嗷。”
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
萧无极的气瞬间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