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清晨的冷风一吹,草垛里睡着的林娴婧身子一抖,吓得主人家过来拿干草的小厮一声尖叫。
“啊!”
林娴婧被这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终于感觉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一把撩开身上的干草,和已经握着耙子的小厮大眼瞪小眼。
小厮看到林娴婧的那一刻,小眼睛都不由瞪大了。
好漂亮的小娘子!
林娴婧嘴角抽搐,意识到昨天晚上凌霄就是故意的!
她故意换了烈酒,让她全干了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她就是想要甩开自己!
“抱歉呀,小哥~”
林娴婧勾起唇角,尽量不那么狼狈地从草垛里起身,却不想脚踝被干草一绊,身子一歪险些又倒下去。
小厮手忙脚乱想要帮忙,但眼前这漂亮的小娘子一只手撑住自己,一只手挡住了他帮忙的手。
“多谢小哥,早上好小哥,再见小哥。”
林娴婧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
她赶紧从草垛里跑出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被惊艳的小厮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红了耳朵。
他都不想把林娴婧刚刚躺下的那个坑盖起来。
嘴巴翘着,小脸通红。
“砰!”
主人家其他小厮过来看,看到自己兄弟大早上癔症了一般,上来就是一脚。
小厮被踹的身子一歪,直接就倒进了林娴婧躺着的地方,酒香混着胭脂香,小厮嘿嘿笑起来。
漂亮小娘子!
睡草垛都这么香!
结果又被他兄弟迎头一棒,“钛!妖孽!从我兄弟身上下来!”
一时间,好不热闹。
但是这热闹,和林娴婧无关。
她跑远了,叉着腰站在巷子口,不由撇嘴,“坏凌霄!”
但是,凌霄还帮她盖好了稻草……
贴心,又不贴心。
而且凌霄说她说话算话的,对吧?
那就是说!
她是凌霄的朋友了!
林娴婧瞬间哄好了自己,只是,她看着外面的街道。
凌霄如今在哪呢?
烟雨楼?国公府外?还是在执行任务……
罢了,她先回烟雨楼吃顿饭吧,饿了。
……
此时此刻,凌霄正被萧无极按在桌前,吃着子墨和子恒带来的早餐。
她今日要去找落雅,本来想着接着偷偷溜走,却不想萧无极让子墨和子恒盯着她,她才准备走,那边就有人拦她了。
“我今日会去接着查九皇叔的案子,张沅昨日在狱中说要帮我扳倒张家,我没搭理他。”
“秦嫣然去见张沅了,或许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萧无极睡的很好,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和凌霄说着昨日他做的事情。
凌霄没有说话,她乖乖喝着热粥,她渐渐像是个活人了。
这些,都是萧无极带给她的。
“我其实怀疑……九皇叔的病症,和半年前国公府的宴会有关,或许,和秦嫣然也是有关系的。”
凌霄猛地抬头,萧无极和她对视,不由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我,也在查半年前的宴会,本来是想着在国公府丧礼上给他们些惊喜,也发现了些奇怪之处。”
凌霄说着,又顿了顿。
她查的是妖魔,萧无极查的是对汉王下手的人。
但,这之中必然是有关联的。
若是如此,那牢狱中的张沅,是否也知晓些什么?
凌霄看着萧无极,“张沅……”
萧无极立刻说道,“我不会同意他的提议,他必须死,我不会给他机会。”
他说的斩钉截铁,是因为他明白,凌霄或许就会因为这些而动摇,她会为了得到消息而先将自己的仇恨放在一边。
可萧无极不想。
萧无极心眼小,他就想要张沅死。
哪怕张沅真的知道什么,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凌霄顿了顿,“长生,其实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不!”萧无极第一次说话这么硬,他拒绝了凌霄接下来要开口说的话,“快些吃,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做。”
凌霄嘴巴动了动,也明白萧无极的态度明确。
没事,既然清楚张沅和秦嫣然有问题,那她就去查探一番。
她也有办法让这俩人张嘴。
长生也是为了她。
凌霄吃完之后就走了,萧无极站在门口看着凌霄立刻的方向,不由吸了口气。
“子墨,你说,我是不是态度不好啊?”
子墨看了眼自家殿下,他眼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
“殿下,凌霄姑娘没有在意,她知道你是为了她。”
“不过殿下,凌霄姑娘的态度其实是可以试一试,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子墨说着,萧无极摇头。
“若是此案翻了,宋夕颜的仇如何报?”
“若是让张沅逃脱,哪怕张家落网,真正的罪魁祸首却要逍遥法外。”
萧无极眼里泛起些杀意,“他如此不知珍惜,害死宋夕颜一条性命,若是再给他机会活命,我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若非要让秦嫣然和白氏漏出破绽,我早就将他杀了!”
萧无极越想越恨张沅。
张沅骗婚,杀妻,好好的女子被他凌虐的不成样子。
只要想到宋夕颜的尸身,萧无极心中就痛。
他都不敢想,宋夕颜死前究竟该多疼,多恨,多痛苦。
这样的绝望和痛苦,张沅母子和秦嫣然,也必须尝一尝!
“走吧,去刑部看看。”
昨日分开之前,他和萧鸣音约的是刑部再见。
在团圆酒楼时,萧无极也问过胡广义关于京郊大营那些将士的事情。
胡广义说,这些将士背后应当就是萧鸣音在指点,团圆酒楼作为暗线,从未与明面上那些将士有过交流。
除了汉王生前最信任的那位王蒙将军。
那位是唯一知晓团圆酒楼存在的将军,团圆酒楼昨日得到消息时,这位王蒙将军说要亲自见一见萧无极。
只是如今汉王殿下去世,京郊大营需要王蒙管理,他当时无法直接过来,约的是今日晚上。
而堵在刑部的事情,王蒙是知晓的,不仅知晓,他也有参与其中。
萧无极只需要知道王蒙心中有数,这些并非他们控制不住的情况便足够了。
他相信九皇叔留下的人有能力,也有自己的判断。
京郊大营的那些将领,就代表着大部分武将的心思。
汉王,定国公接连没了,他们也需要要让皇帝知道,他们的意愿也是很重要的。
萧鸣音和王蒙这是双向奔赴的合作。
这一次,萧无极的马车被引着去了刑部的后门,一大清早,刑部的大门又被堵住了。
将士们穿着粗布麻衣,这次还带上了伸冤的装备,一大长条的白绸,敲锣打鼓,要为汉王伸冤。
随即还会拉住一个路人,五大三粗地人家百姓还以为要如何呢。
结果百姓还没说话,他们先哭起来。
一个个声如洪钟,哭的声音穿透性极强。
那些被抓住的百姓不敢言,只能一边听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安慰。
汉王,乃是军中之魂。
他的重要性,其实每个人都是清楚的,若不然,怎么会三番五次地去杀他,去要他的性命呢?
有人盯上了他手里的兵权,要让他挪个位置。
若是汉王听话就算了,偏偏汉王有的是自己的想法,只好,杀了他了。
萧鸣音翘首以盼,可算是看到了他的好侄子。
“无极!查到了些东西!”
萧无极看着萧鸣音手舞足蹈,眉头一动,“这是有大突破了?”
萧鸣音用力点头,“无极,我知道了!我知道汉王的病症,到底是什么了!”
……
落雅住处。
“你说,人的器官每日受到灼烧,身子一点点被拖垮,外貌看起来却和平日无恙,不发病时更是不影响身体。”
“但发病时,呼吸急促,心脏灼热……”
落雅调配着一锅冒着泡的粘稠黑色不明物质的液体,木勺子在锅里搅动着,一边听着坐在旁边床上的凌霄说汉王的病症。
“对,而且脉象看不出什么问题,把脉来看,很是健康。”
“可半年时间,就能将一个人消耗殆尽,最终心梗而死。”
凌霄说着,落雅系在麻花辫上的蜈蚣好似爬动了两下,她一顿,仔细一看,是风吹起了落雅的辫子。
她不怕疼,不怕难闻,就是……
对这些小东西有点发怵。
而且,她更不能理解落雅这种将五毒尸体当作饰品的古怪嗜好。
落雅又向药罐里丢入几块药材,一股黑烟就从锅里冒了出来。
“咕嘟咕嘟”地声响里,更显得她不像好人,也不知道在炼制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那倒是奇了,这样的病症实在少见。”
落雅回过头撇了眼凌霄,“而且这样倒像是天衰之症,娘胎里带来的。”
“一般存在于幼儿,而且,脉象是必然能看出来的。”
落雅摸了摸下巴,搓了搓,给她下巴搓黑了。
凌霄顿了顿,“落雅,你的下巴……”
落雅思考的太过入神,以至于凌霄提示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手里刚刚碰了不知道多少种毒药。
她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急忙吞下几颗解毒药。
凌霄微微松了口气。
“你待我认真想想,这药还要熬煮一刻钟,你帮我盯着。”
落雅说着,把勺子放下,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跑门外喊了声,“小石头!”
后院采药的童子听到了声响,高声回应,“干啥!”
落雅皱眉,“过来回话!我和你说话呢,你搁哪呢!”
落小石无语,拎着自己的小铲子就从后院跑过来,“你干啥!”
落雅叉腰,“我的医书你给我放哪了?”
落小石深深吸了口气,“落小六!都说了,你的东西都在你药房的柜子上,每次和你说了你都记不住,每次都要问我!”
落雅歪头,“嘿,你什么语气?”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道谁是大小王了是吧,敢对我大吼大叫的!”
落小石翻了个白眼,拎着自己的小铲子认命给落雅拿东西。
但嘴里依旧嘟嘟囔囔。
落雅叉着腰监视,凌霄坐在屋内张望着外面,落雅和小石的关系,不像是大夫和药童,倒像是姐弟。
但又明显出现了尊卑,小石一直照顾落雅的生活起居,大事小事他都会帮落雅处理好。
两个人都是药王谷的吗?
但是两个人都毒的厉害,日日研究的都是能轻松害人性命的毒药。
落雅有神医之名,却很少出门看诊,两个人也不缺金银,也对,落雅虽然不经常出诊,但只要出诊就能得到不少诊费。
“给你,你是要查什么?”
落小石说的是给落雅,自己却把手放在了医书上。
俩人坐在药房不远处的桌椅那边,凌霄就在对面盯着那咕嘟咕嘟冒黑烟的一锅不明液体。
说实话,虽然她也不怕,但看着这一锅东西,她也有点害怕。
应该不能把她都腐蚀掉吧?
忘了问落雅到底要研究什么了……
“我记得我好像之前看过什么病人来着。”
落雅挠了挠头,“你看看五脏篇,有没有那种先天衰败隐于经脉之下的,而且,还能隐藏快三十年,再发作的。”
落小石皱眉,小脸上有些嫌弃,“怎么可能有这种呢?”
“怕不是先天衰败,是后天被人吸取元气了。”
落雅忽然灵光一闪,“哎对!你说得对!”
“快,翻元气篇!”
落小石的手不慢,厚的足足有快半米的医书,他两三下就找到了落雅要看的部分。
凌霄好奇地探头。
这么厚的一个本子,居然都是落雅外出行医写下的吗?
可是为何落雅还没有落小石清楚呢?
一大一小的搭配,其实怎么看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但又很和谐。
“看,这个,若是遇到些天外陨石,每日佩戴在身侧,就会被吸取元气,直到大病缠身。”
落小石说着,落雅皱起眉头看向凌霄。
“汉王有这样的配件吗?”
凌霄也不知道啊,但如果是这种,应当汉王也有所察觉吧?
“或者是这个,腹中有虫……”
“这个呢?”
落小石说一个,落雅摇头两下。
“这些都会影响到脉象,不可能看不出来。”
落雅皱眉,“凌霄,汉王的尸身你知道在哪吗?”
凌霄顿了顿,“在刑部。”
落雅摸了摸下巴,“你有机会带我过去吗?”
凌霄看着她,“那就要麻烦你了,落雅,到晚上或许我能带你过去。”
落雅摆摆手,“不麻烦,这症状若是和你说的一样,那太过奇怪了,从未见过。”
“如果不是你说的有问题,不是那些庸医看的有问题,便是真的如此奇怪。”
她抓着自己的辫子围着手指绕了绕,“那可就是百年难遇的疑难杂症了。”
她眼里有些光芒,“也只有这样的病症,才能让我亲自去看看啊。”
看尸体也行吗?
凌霄歪头,对落雅的医术又提升了些评价。
“砰!”
就在此刻,她身侧的药罐子!炸了!
落雅不由瞪大眼睛,“哎哟!我的药膏!”
凌霄迅速出手,两只铁掌瞬间将裂成三瓣的药罐子合上,紧贴着滚烫的药罐,直接将它从炉子上搬了!下来!
“兹拉兹拉!”地烤肉声响让落雅都脚步一顿。
震惊地盯着面不改色的凌霄,“我的天!”
凌霄疑惑抬头,“快来救一下它啊!”
落雅不由咽了咽口水,赶紧跑过来,“来了!来了!”
凌霄还真是!
铁手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