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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日落,银月高悬。

夜晚到了。

落雅把跟屁虫落小石丢在距离刑部有些距离的客栈,背着一个小小的斜挎玉质盒子走到了刑部的后门。

她头发上不知何时系上了银色的铃铛,替下了她常戴的那些毒物标本。

站在刑部后门,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装着检查刀具和药品的盒子,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忘了。

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落雅只穿了两三件单衣,自然也被吹冷了。

她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吹气,跺了跺脚。

她身上这衣服是她衣柜里最好看的一件,哪怕在夜色下也一眼就能看得到。

五彩斑斓,华丽非常。

她有着一张幼态的小圆脸,圆圆的大眼睛一颦一笑间灵动又漂亮。

“吱呀。”

刑部后门忽然开了。

落雅急忙探头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后的凌霄。

凌霄看到落雅的打扮歪了歪头。

落雅还真的挺好看的。

落雅对凌霄笑了笑,“怎么样,这身衣服好看吧?”

凌霄不由点头,“好看。”

“你为何穿这么好看?”

凌霄问着,引着落雅从门口走了进来。

落雅便说道,“那我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吧,我……”

她话还没说完,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长廊下的萧无极,灯笼之中的火焰摇曳,照的落雅眼前一亮。

“这便是皇孙殿下吗?”

凌霄顺着落雅的目光,看到了远远等着她们的萧无极。

“嗯,是。”

落雅的眼前好似开放了一茬又一茬漂亮的花,她不由声音软下来。

“果然,和传闻之中一般,风神俊朗,令人过目难忘。”

凌霄也认真地看着萧无极,认真点头,“嗯,殿下长的很好看。”

落雅笑着抬起手,和远处的萧无极打招呼,手腕上银色的镯子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萧无极远远看着,没有错过落雅脸上的表情。

可他的目光很快看向了凌霄,对凌霄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他不会去打扰凌霄做的事情,再一个,看到落雅之前,他或许还能陪同,但看到落雅的情况,他决定躲开。

从小萧无极便受到许多人的喜欢,这样的目光他很清楚。

这是凌霄的帮手,是凌霄的关系,他不想牵扯不清。

落雅看着萧无极离开,不由抬脚想追上去,凌霄忽然开口,“落雅,我们在这边。”

她指了指落雅想去的方向另一边,落雅不由咬了咬嘴唇,“凌霄,皇孙殿下不一起吗?”

凌霄歪头,“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落雅,你认识殿下吗?”

落雅顿了顿,“不认识,只是……”

她的目光在萧无极离开的方向留恋地不愿移开,“我也曾见过他,在很久很久之前。”

“不过,他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凌霄,我承认我过来看是有私心的,不仅是想看汉王的身体,看这奇怪的病症。”

“也想看看皇孙殿下。”

落雅看向凌霄,“中毒的,是他吗?”

凌霄点点头,“是。”

落雅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她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切也并非我所愿。”

“罢了,我们去看汉王吧。”

凌霄看出来了些落雅的不对劲,只是她没有想明白,只能沉默地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萧无极在角落里露出脑袋,皱眉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子墨,查一查这个人,她是谁,和我有什么交集。”

看着这女子的样子,似乎是精心打扮过来的,那就说明她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他在这里,或许也不是真正去给九皇叔查病症的。

用心不良,或许就会伤害到凌霄。

他绝不允许这样危险的人在凌霄的身边。

刑部验尸房。

昏暗的房间被点燃起来了十数个烛火,铜镜摆放在周围,整个房间都亮堂了起来。

凌霄掀开了盖在汉王身上的白布,回过头看着落雅在桌子上打开了自己的盒子。

盒子里各种刀具,形状各异,凌霄认得出来,那些都是验尸的东西。

落雅简单查看了下汉王的尸体,尤其看了看脖子处,“断的如此齐整,还真是……”

落雅撇了凌霄一眼,“斩首之人力气非同寻常,但刀具用的大概不太好,还有些豁口。”

说着,她摸了摸脖颈,居然,摸到了一丝血肉。

“你看。”

凌霄一时无语,她其实不是很想看来着。

落雅轻笑了声,“怎么,你还嫌弃上了?”

凌霄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诧异你居然会让我来看的这个行为,我不会嫌弃任何血肉之躯。”

她淡淡道,“不过斩首并不是我们今天查探的问题。”

落雅却说道,“不,也算是。”

她把手里那血肉放在了刀具上,“你在我盒子里拿一下那个红色的瓶子。”

凌霄便过去拿了,落雅继续指挥她,“打开,倒一些在这。”

她把刀具递过去,凌霄打开药瓶的塞子,首先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息。

她轻轻倒了一些,浅黄色的液体在触碰到那血肉之时,便响起了“兹拉兹拉”的声响,血肉一瞬变成了黑色。

凌霄眉头一动,因为液体和血肉反应的一瞬间,更大的刺鼻腥臭的味道便释放了出来。

哪怕她根本不会因为气味而如何,这猛地一下,还是让她有了些生理反应。

落雅却面不改色,居然还凑近刀具,仔细闻了闻。

“下的毒是赤叶散,这可不是寻常毒药,一般来自西域,前些日子黑市里有些风声,但很快被人买了,只是不知买家是谁。”

落雅看着凌霄,“这些皇孙殿下知道吗?”

凌霄淡淡道,“我不知道。”

落雅却有些奇怪,“你和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会为了他解毒而不惜在我的身边做药人,会来查汉王的情况,为他做这么多的事情,但你又不清楚他查的事情有何进度。”

“你不是他的下属,可若你不是他的下属,为何你能带我进刑部。”

“他很信任你。”

凌霄皱眉,“落雅,你为何会对我和殿下的事情这么好奇?”

落雅语塞,最终把刀具收了回去,“我确实好奇,抱歉,我不该这么去探究你们之间的事情。”

落雅不再多言,而是认真检查起来了汉王的尸体。

凌霄站在旁边为她打下手,汉王的尸体其实已经被检验了许多次了。

但因为他是皇子,寻常的仵作哪里敢下刀。

而落雅,她第一刀就切开了汉王的腹部。

凌霄站在旁边,也没有出声说什么。

连汉王的脑袋都是自己切下来的,更何况其他呢?

说不敬的话,那最不敬的就是她了。

“嘶……”

落雅解剖到一般,却吸了口冷气。

“不太对啊,凌霄,汉王的器官,尤其是心脏,已经完全干了,早已没了血肉的纹理。”

她皱眉,看着一刀下去切开的心脏,一条条像是被晒了许久的肉干一般的材质。

不知为何,这样的器官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些……眼熟。

“而且,这样的器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如今的身体就是一具空壳,还有些脏器上长了些器官的东西。”

凌霄也看到了,她忽然就想起了小石头和她说过的事情。

西南,血煞门?

“不对,这是什么!”

脏器上忽然有什么蠕动了起来,那像是葡萄一般的东西里好像有什么要破壳而出了!

“嗡嗡!”

下一刻,真的有东西猛地飞了出来!

落雅下意识地一摸兜,就要洒毒,凌霄比她更快,随着“咔嚓!”的一声,刀出鞘,那飞出来的东西瞬间被砍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哪怕掉在地上,那东西还在蠕动。

落雅低头一看,看清楚那东西的时候,却忽然有些头昏脑胀。

而凌霄蹲下来,盯着那足足有大拇指长的浑身粘液的黑紫色虫子,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好丑,好邪恶的东西!

落雅踉跄了两步,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凌霄……”

凌霄注意到她的状态,赶紧起身,在落雅倒下的前一秒接住了她。

落雅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凌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可我……可我,不记得了……”

她说着,忽然浑身无力,眼前一黑。

她手里的刀具一下掉在了地上,这声音让门外守着的萧无极直接破门而入。

“怎么了?”

萧无极还是担心,哪怕他不在,他还是想陪着。

所以就在外面等着。

没想到推开门就看到落雅昏了过去,他九皇叔被切开了。

“这是怎么了?”

只是现在,他来不及看自己皇叔的尸体,先到了凌霄的身边。

凌霄不确定地看着落雅,“她大概是受到刺激了,汉王真正的死因,是这个东西。”

凌霄示意萧无极向地面看,那被斩断的虫子还在抽搐。

萧无极登时愣住了,“所以,不是因为什么天外陨石,对吗?”

凌霄点点头,“嗯。”

“还有,汉王中的毒叫赤叶散,你知道吗?”

萧无极抬头,“不是千瓣毒吗?”

凌霄愣了下,“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是靖王和萧鸣音告诉他的,也是刑部这么多人查验之后,得到的结论。

萧无极对毒药一道并没有研究,他也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在看的毒,居然,还能出了问题?

“看起来,如果不是大家出了问题,就是这毒太过相似,导致错误。”

“落雅的能力,我是相信的,而且,我觉得她不会骗我。”

落雅已经被安排在了不远处的床上休息,凌霄和萧无极一边分析着,一边分享两个人消息。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虫子的尸体已经被放在了罐子里,萧无极只是看上两眼,便觉得心中不适。

这东西,居然就在九皇叔的身体里,至少半年!

最终,要了九皇叔的命!

“我有些猜测,或许,它来自西南。”

凌霄结合落雅如今的情况,猜到了和落雅的失去记忆有关,那也就和血煞门有关。

“长生,去查一下血煞门吧,或许查到消息,也就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萧无极点点头,而后看了眼那边昏迷的落雅,“她这个人,你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吗?”

“没事,她有所求,我也有所求,我们是合作的关系。”

凌霄说着站起身,“已经查完了,我便送她回去,我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做,晚上暂时不回去了,长生,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外出知道报备了。

这是好现象。

但不回家,萧无极不开心。

他只好伸出手来,握住了凌霄的手腕,“小心些。”

凌霄点点头,“嗯。”

凌霄抱着落雅,带着罐子和落雅的东西离开了。

萧无极让人收拾了下汉王的尸体,脸色沉了下来,萧鸣音是不是在骗他?

还是真的觉得一切原因是梅花印,或者说,这其中还有牵连。

迷雾一重又一重,他解不开,只能顺着如今所有拥有的线索,狠狠深挖。

既然晚上凌霄不回家,他也没必要回去了。

他也不能完全信任萧鸣音,有些事情,也必须避开他来做。

只是,现在凌霄和萧鸣音合作,必然是有危险的,他也不能帮忙,实在是难受。

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再强大一些,再努力一些……

萧无极很快也离开了大理寺,而凌霄才出了刑部,就在不远处见到了翘首以盼的落小石。

孩子看到凌霄怀里的落雅,那是急坏了。

“小六!凌霄姐姐!”

他赶紧给落雅把脉,听着凌霄说着情况,眉头紧皱,都没有再松开。

“先回去。”

回到了他们俩的家,落小石仔细查看的了下罐子里的虫子尸体,脸色沉下来。

“凌霄姐姐,你的猜测或许没错,我当年看的不太清晰,什么触手,根本就是这虫子的翅膀。”

他咬牙,“血煞门,居然在京城,还害了王孙贵族。”

“怕是如今的势力已经极大了。”

“落小六在京城,怕是他们都已经知晓,就连那毒药浮生若梦,或许,也是他们让小六做的。”

凌霄眉头一动,想到落雅说的,那让她做毒药的人,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游走。

难道说,就是这虫子?

妖魔,来自血煞门?

不知不觉之中,一个武功不弱的汉王殿下便死在了虫子的手里,直到死了,也没有被查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刑部的那些人,居然连毒药都能查错。

萧鸣音更是觉得是因为天外陨石的原因。

凌霄抿了抿唇,感受到了一股厚重的压力,就这么压在了她的头顶。

“不怕,既然我们已经抓到了他们的尾巴,那么早晚,会把他们揪出来,也会查清楚落雅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霄揉了揉落小石的脑袋,“我要查的事情和你们是一样的,我又对落雅有所求,所以不用担心,我在呢。”

落小石把罐子合上,到底还是受到了触动,“谢谢你,凌霄姐姐。”

夜色深沉,黑暗遮掩着一切。

凌霄抬眼看着门外,“我们本就在同行,所以不用说谢谢。”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照顾好落雅。”

落小石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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