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晗将少女护在身后,雪纱外袍在风中轻扬。
她冷眼俯视着瘫坐在地的中年修士,那人官袍散乱,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淫邪与惊惧,浑浊的眼珠不停转动。
“身为一方镇守使,不除魔卫道,反而以公谋私干出如此龌蹉之事,你可知错!”
梦晗声音如冰泉击石,“边界最近有何异常,速速招来!”
中年修士被卢凌风用枪尖抵着脖颈,却仍梗着脖子叫嚣,“你们是谁!胆敢如此对本官!”
他挣扎着去摸腰间的传讯玉符,“我乃朝廷钦点,五大宗门共同承认的镇守使,杀了我,朝廷与五大宗门定要你们...”
“啪!”
一块玄铁令牌重重砸在他脸上。卢凌风剑眉倒竖,周身灵气激荡:\"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令牌落地发出清脆声响,正面\"风雷\"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凛冽寒光。
中年修士顿时面如土色,干瘪的嘴唇颤抖着,“风...风雷阁的诛邪令...你们,你们是风雷阁的人!”
“再不老实,现在就杀了你!”
“大人饶命!”
“快说!”
“大人,边界也就那样,偶尔有几个小妖闯入,摩擦不断,并没有什么异常。”
梦晗指尖银针寒光流转,冷冷注视着中年修士,也就是说,你身为镇守使,边界异动竟毫无察觉?”
中年修士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珠不安地转动,“回、回禀上仙...边界确实偶有妖物出没...”他咽了口唾沫,“但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
卢凌风枪杆一沉,压得修士脖颈咯吱作响,“说清楚!”
“哎哟!大人饶命!”修士痛呼一声,慌忙道,“就是...就是些偷鸡摸狗的精怪,偶尔有几只山魈作乱...下官都按例处置了!”
梦晗与卢凌风交换了个眼神。她突然掐诀,一道清光打入修士眉心,“那黑风寨和鼠妖勾结,你又作何解释?”
修士浑身一颤,面色骤然煞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这...这...”他支支吾吾地搓着手,忽而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下官正要上报此事!只是那黑风寨寨主武功高强,派去的差役尽数折损...下官实在是力有不逮啊。”
“胡说!”
少女踉跄从冲出,颤抖的双手高举着一枚染血的青玉坠子。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沾满尘灰的面颊滚落,在青石板上溅开朵朵水花。
“那日黑风寨的马蹄踏破村口时,你们在何处?当强盗举着火把挨家挨户杀人时,你们的官差又在何处?”
她哽咽着指向修士腰间晃动的金丝荷包,“这荷包上的缠枝纹,分明与那黑风寨二当家佩刀上的纹饰一模一样!你分明就是收了他们的好处,成了他们的同谋!”
中年修士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败露至此。
他猛然挣开束缚,五指成爪,朝少女咽喉抓去,厉声嘶吼,“贱人住口!”
“铮——”
寒光乍现,一杆长枪如银龙破空,瞬间贯穿修士胸膛,鲜血喷溅而出,在青石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修士踉跄后退,喉咙里挤出几声嘶哑的哀嚎,随即瘫倒在地,身子蜷缩如虾,四肢抽搐不止。
突然,他的后颈皮肤诡异地鼓动起来,皮肉撕裂的“嗤啦”声清晰可闻——
“噗!”
一只血淋淋的鼠形怪物破体而出,猩红的眼珠滴溜溜转动,尖牙森然,发出“吱吱”厉叫,朝人群飞窜而去!
梦晗银针疾射,却见那血鼠发出刺耳尖笑,“晚了!待我族族长苏醒,便是你们人族的死期!”随即化作血雾消散。
远处天际,血色旋涡开始缓缓转动...
卢凌风眉头紧锁,凝视着地上那具干瘪的尸身,沉声道,“堂堂镇守使竟然都被妖鼠附体...看来这黑风寨背后,藏着比山匪更邪祟的东西,其中定有妖族的手笔...”
他转身走向少女,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少女仍紧攥着那枚染血的玉坠,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的衣裳破旧,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姑娘,你既然说黑风寨匪袭击了你的村子...”卢凌风放缓语气,“可愿意带路?”
少女抬起脸,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忽然将玉坠按在胸前,哑声道,“这是阿娘最后塞给我的......那夜寨匪来时,大家都死了,是一个妖...仙女姐姐救了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异样的决绝,“我带你们去。反正横竖......我也无处可去了。”
夜风卷起她破碎的衣角,露出脚踝上未愈的伤痕。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径直走向最前方那条通往深山的小路,瘦小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绝。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梦晗的声音里带着柔软,她从小在宗门长大,竟不知外界的世界是如此悲冷。
卢凌风握紧手中长枪,枪尖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若任凭妖族肆虐,像她这样的孩子只会更多,何止千百...”
他的目光追随着少女踉跄却坚定的步伐,“正因如此,我们手中的剑才更要握紧。护佑苍生,本就是修道之人的本分。”
梦晗闻言一怔,不自觉地望向卢凌风的侧脸。
夕阳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那双总是灼灼如火的眼眸此刻映着远处的火光。
她恍惚想起年幼时在师门修行的日子,那时他也是这般,总在众人退缩时第一个提枪,在所有人沉默时第一个发声。
“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明知前路凶险,却仍愿为素不相识之人点一盏微灯;
明知世间凋敝迷惘,却仍敢为人先,燃一腔热血;
明知天道无情,却仍要以枪尖雷霆刺出一道光明;
就像春蚕至死仍吐未尽之丝,就像烛泪成灰仍守未明之夜,就像飞蛾扑火仍逐那一点光——
这世间最愚钝的执着,往往映照着最澄澈的道心。
两人默默跟在少女身后,走了不知多久,只知月上山头。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山坳里隐约的火光。
夜风送来阵阵焦臭,她瘦小的身躯微微发抖,却仍挺直了脊背,“那里...就是黑风寨。”
月光照在她沾满泥污的小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梦晗注意到她说话时死死咬住的下唇,已然渗出血丝。这孩子,分明怕得发抖,却仍固执地走在最前面。
山风呜咽,仿佛在哀叹这乱世中太多早慧又早殇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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