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羽灵学院,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哥,这羽灵学院……竟破败至此。”陈武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眼前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学院气象,简直天壤之别。
映入眼帘的,哪里还有半分学院的模样?羽灵学院占地不过一里,门外却已是荒草丛生,竟有半人多高,几乎将通往学院的路都彻底吞没。
坍塌过半的院墙,如同饱经风霜的老人,布满骇人的裂纹,枯黄的藤蔓如毒蛇般攀爬其上,更显衰败之象。
几只寒鸦栖息在枯枝之上,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更添几分末世般的萧瑟。
一条小溪无声地从学院门前绕过,水声呜咽,仿佛在为这破败之地低声哭泣。
若非那摇摇欲坠的正门匾额上,尚能依稀辨认出“羽灵学院”四个黯淡无光的字迹,众人几乎以为来到了某处废弃已久的荒宅。
陈修沉默不语,羽灵学院的颓败景象远超他的预想,与巍峨庄严的天衍学院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夏国在羽州,当真已失去了掌控之力。
他压下心中思绪,对陈武沉声道:“去敲门,看看是否还有人。”
陈武快步上前,略显迟疑地敲响了锈迹斑斑的门环。
沉寂许久的大门,这才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几个身穿灰袍的青年,从门缝中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门外众人。
其中一人原本还想厉声呵斥,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陈武身后黑压压一片,军容肃穆的士兵时,到嘴边的斥责瞬间如同卡在了喉咙里,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强挤出一丝谨慎的表情,语气也软了下来,问道:“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陈修走到门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沉声问道:“你们是羽灵学院的学员?”
几个灰袍青年看着眼前这位身着官服的少年,却丝毫看不透他的深浅,心中惊疑不定。
为首一人强作镇定,拱手敷衍道:“我们并非羽灵学院之人……不知各位前来,有何要事?”
就在此时,院内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粗鲁蛮横的呵斥声由远及近:“何人在门外喧哗吵闹?莫非不知道这羽灵学院,如今已是我清风帮的地盘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胖子,便从院内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当他看清门外那一千多名甲胄鲜明,肃杀之气凛然的士兵时,嚣张的气焰顿时一滞,原本肥胖的脸庞也瞬间僵硬。
他起初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帮派打上门来寻衅滋事,但仔细一看,这些人身穿的并非江湖宗门服饰,而是官府的制式军装,心中的底气顿时泄了大半。
但为了在手下面前保住清风帮的颜面,他还是色厉内荏地喝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清风帮的地盘!”
陈修根本懒得理会那胖子的虚张声势,冰冷的眼眸中寒芒一闪而逝。下一刻,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骤然消失在原地。
那胖子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便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如沙袋一样倒飞而出。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胖子重重地砸在院内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激起漫天尘土,碎石飞溅。
他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腥红的血沫中甚至夹杂着细碎的内脏碎片。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只觉浑身无力,只能瘫软在地,像一条被踩了脊梁的癞皮狗般,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几个灰袍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胖子,又看了看陈修那冷漠如冰的脸庞,双腿忍不住打颤,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竟敢动手!我爹可是清风帮帮主……你……你们死定了!”胖子强忍剧痛,声嘶力竭地威胁道,语气中却已充满了恐惧与虚弱。
陈修方才那一脚,所蕴含的力道,足以将这胖子彻底废去,但他已刻意收敛了几分,否则此刻这胖子,早已一命呜呼。
陈修面色冷峻,扫了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清风帮众,寒声道:“将这些人,尽数擒拿,细细盘问羽灵学院之事,胆敢反抗,或是隐瞒不报者,格杀勿论!”
军士们闻令,纷纷翻身下马,如狼似虎般冲入羽灵学院之中。
那几个开门的清风帮喽啰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他们帮主的宝贝儿子都被打成那副德行,他们这些小虾米哪里还敢造次,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军士们如入无人之境,三下五除二,便将院内局势尽数掌控。
上百名清风帮匪徒,尽皆被缴械,一个个抱头鼠窜,跪伏于地,噤若寒蝉,连大气亦不敢喘上一口。
更有甚者,欲趁乱偷袭,却被火铳手当场射杀,枪声砰砰作响,尸体就这般横陈于那些跪地之人面前,以儆效尤。
陈修环顾四周,这清风帮,分明是鸠占鹊巢,将羽灵学院,视作自家后院,肆意妄为。
他抬步走进羽灵学院正厅,举目望去,赫然可见三具消瘦的身躯,被粗麻绳高高吊起,悬于空荡荡的大堂中央,随风摇曳。
三人衣衫褴褛,满是血污与尘土,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之色,鞭痕与烫伤,新旧伤痕交错,触目惊心。
他们的头颅无力地垂落,蓬乱的灰白发丝,遮掩了部分面容,隐约可见嘴角,尚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眼眶深陷,然眼睑之下,似有眼珠在微微转动。
陈修神识一扫,便已洞悉,这三人皆为寻常凡人,身上毫无修为可言。
他忙命人将三位老者解救下来。
待到三位老者被放下之时,已是气息奄奄,出气多,进气少,命悬一线。
陈修面沉似水,快步上前,分别向三人体内注入一道灵元,又取出三颗补气血的丹药,强行给他们喂下。
然而,其中一位老者,终究未能熬过此劫,身躯微微抽搐几下,便彻底没了生息。
余下两位老者,在丹药与灵元的滋养之下,总算堪堪缓过一口气来。
陈修又让陈武取来清水,小心翼翼地给二人喂下些许,过了良久,两位老者,方才悠悠转醒,勉强算是自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其中一位老者,目光涣散地看着陈修,注意到他身上所着的千户官服,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音问道:“诸位……可是中央皇城……所遣之人?”
“正是,你们是何人?”陈修问。
老者闻听陈修等人,果为中央皇城所派,浑浊的双眸之中,瞬间涌现出希冀之光,老泪纵横,声音亦是颤抖不已:“我等……我等乃是中央皇城……首批派遣至羽灵学院的……夫子,至今已在此……五十余载……总算……总算将诸位盼来了……”
“几位夫子饱受折磨,却毫无修为在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修心中疑窦丛生,一旁的李流亦忍不住出声问道。
陈武小心翼翼地将两位死里逃生的夫子,搀扶至一旁,扶持他们坐下稍作歇息。
两位老者相互搀扶,长长叹息一声,方才缓缓讲述起羽灵学院,所遭遇的种种不幸。
原来,当年他们三人,皆是经由夏国文试选拔而出的状元之才,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以及为国效力的赤诚之心,来到了这偏远荒凉的羽灵学院。
他们所肩负的任务,乃是辅助学院学员,研习文史典籍,以期更好地理解武道修炼之途。
然而,天衍学院,却对羽灵学院,百般刁难,肆意打压。
那些原本负责传授武功修为的导师们,眼见自身前途尽毁,境遇堪忧,有的被迫黯然离去,有的为了苟且偷生,不得不转而投靠天衍学院。
执意留守者,则惨遭毒手,横遭杀害。
而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既无自保之力,亦无力离开这偏远之地,更与夏国朝廷,彻底失去了联系,无人问津,无人施以援手。
他们这几位风烛残年的老朽,只能在此地苦苦支撑,苟延残喘,艰难求生。
如今,连羽灵学院,这最后的栖身之所,亦被这群帮派人员所霸占,他们心中之绝望,实难言表,亦可想而知。
听着夫子们断断续续的讲述,陈修心中五味杂陈,夏国如今内忧外患,国力衰微,鞭长莫及,无力顾及这偏远的羽州,更无暇顾及这早已被遗忘的羽灵学院。
陈修心中叹息一声,吩咐陈武等人小心翼翼地将两位风烛残年的夫子搀扶下去,送往房间好生照料。
安顿好两位夫子,陈修眼神一冷,转过身,便冷声命令那些如丧考妣的清风帮众开始打扫庭院,清除杂草,修缮破败的房屋。
羽灵学院虽已破败不堪,但好在房屋尚存三十余间,略作修缮,倒也勉强能够容身,供士兵们暂且栖身。
至于那些作恶多端的俘虏,自然没那么好的待遇,只能委屈他们挤在大厅和院子里,也好让他们稍稍体会这风餐露宿之苦,权当是对他们罪行的惩戒。
羽州虽属冬季,天气尚不算寒冷,想来这些皮糙肉厚的匪徒,还不至于冻死在这残垣断壁之下。
石飞走到陈修身边,压低声音请示道:“千户大人,这些清风帮的贼人,该如何处置?”
陈修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吩咐道:“你去挑个机灵点的,让他给那清风帮帮主带个话。便说,想要赎回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以及这些喽啰,三日之内,拿二千块下品灵石来赎人,少一块灵石都不行!告诉他们,过时不候,若是胆敢拖延,这些人便统统留下,充作苦力,为学院重建添砖加瓦吧!”
“是!”石飞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