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孟笙微愣,下意识看向裴绥,恰好裴绥也朝她看了过来。
“这个点回去会堵车。”
裴绥声音淡淡。
但言下之意是可以吃了,错开晚高峰再回去。
孟笙中午就吃了几口拉面,其实现在就有点饿了,即便回去不堵车,也要两个多小时。
她有低血糖,经不住饿。
想到这,她也没扭捏和矫情,对裴欢笑道,“那就有劳裴欢姐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
裴绥下意识掀起眼皮,那双淡漠的眼眸里映着她那张巧笑嫣然的侧容,唇红齿白,娇艳又明媚。
一阵忽然铃声响起,让他忽略了心间那丝轻微的悸动。
他平静自然的收回视线,接起电话。
这边裴欢已经拉上孟笙出了办公室,“这有劳什么,我就带个路,刷个卡而已。走吧。”
待她们俩进了电梯,裴绥才追上来。
裴欢还嘟囔了一句,“快点的,就等你了。”
研究检验中心共有三个食堂,两大一小,分布的都还有点散,裴欢带着他们到来到最近,也是最小的那个食堂。
虽然食堂是最小的,但里面的饭菜是最贵,味道也是最好吃的。
来这个食堂的人,基本都是办公楼的,从一路上和不少人打了招呼。
裴欢和裴绥虽说是双胞胎。
但长得不像,性格也是两个极端。
裴绥即便是做律师行业的,话却很少,非必要时,他通常都是言简意赅。
而裴欢明显是个健谈性子,从见面到现在,孟笙和她之间的话题就没掉到地上过。
来的路上还有意问到孟笙有没有男朋友。
但孟笙的回答显然是让她失望的。
已婚啊。
裴欢无奈的叹息一声,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弟弟要脱单了呢。
结果,是她妄想了。
好吧。
孟笙不知道她那么多心思,拿了餐盘后,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二十多道菜品上徘徊。
但没纠结太多,拿了几样自己想吃的,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多久,夜幕已悄然降临,窗外也忽然下起了雨,山间也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食堂也渐渐热闹起来了。
还有人抱怨这下雨天。
城西这边的雨下了近一个星期。
孟笙以前也不太喜欢雨天,总觉得会很沉闷和惆怅,又不方便出行。
现在……
她望着窗外晶莹的珠帘,淅淅沥沥的。
耳边那些嘈杂的喧嚣声渐渐模糊。
好像……
也没那么厌烦了。
等吃完收好餐盘,她和裴绥就准备告辞。
裴欢也没挽留他们,知道雨天山路不好走,再晚就更不好走了,便给他们拿了一柄透明雨伞。
孟笙接过伞,“今天多谢你了,裴欢姐,等你有空回城南了,我请你吃饭,或者来美术馆逛逛。”
“行,我可都记着了。”裴欢笑着应下,又嘱咐裴绥道,“开慢点,注意安全,到家报平安。”
“嗯。”
裴绥发了个鼻音,刚转身,听裴欢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绥,你中秋节后是不是都没回去过了?”
裴绥一顿。
裴家的老宅就在城西。
但他通常都是住在城南那边。
裴欢知道他不喜欢回老宅,但他和家里老太太的感情很好。
她迟疑了下,“我听大哥说,下个月二十多号奶奶就要从姑姑那边回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接?”
裴绥没回头,只冷淡的回了句“知道了”,便走进孟笙撑的伞下,颀长的腿迈进千丝万缕的银丝中。
山间的气温比市里还要低,一阵凛冽的寒风拂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缩了下脖子,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她虽然穿的是平底鞋,但个头并不矮,奈何裴绥比她高一个头。
食堂走到大门口的路也是有点距离的,她举着伞有点累。
正准备换手时,一只节骨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将伞接了过去。
她手里一空,侧首看向一旁的男人,悬在空中的手臂垂在身侧。
雨伞倾斜。
替她挡住了随风吹来的水珠。
远远瞧着,两道郎才女貌的背影在好似在步入那副烟雨朦胧的极美画卷中。
到了车旁,孟笙弯腰坐进副驾驶室内,在他关门那刻才注意到他右肩处的大片湿痕。
她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裴绥已经将车门关上,绕过车头,收了伞,进了驾驶室就把把暖气和雨刮器打开。
再把大衣脱下来丢在后座,轻踩油门,缓缓往山下驶去。
孟笙的目光从那件大衣上收回来,轻声说,“谢谢。”
这声“谢谢”里包含了许多。
包括他带她来研究检测中心,也谢谢他的照顾。
裴绥没说话,四平八稳的握着方向盘。
孟笙知道他听见了,便也噤了声。
车子行驶快到山脚下时,雨在突然下大了,豆大的雨珠如水炮一般砸在车窗上,层层叠叠,依稀了视线。
没几分钟,雨刮器都有点跟不上。
看不清路,车肯定是不能继续开了。
裴绥干脆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等雨小点再走。”
“嗯。”
孟笙轻轻应了声,打开手机的天气预报,秀眉蹙起,“这大雨要下一个小时,后面是小雨,到十点多才停雨。”
刚刚好在是把饭吃了,不用在车里饿肚子。
不然被雨堵在路上,还要挨饿,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今天回去,肯定晚了。
她想了下,在微信和乔娜说了一声,道了个歉。乔娜也不在意,她住的地方离美术馆其实也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
交通工具的选择性还是蛮高的。
清零的山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雾霭似纱,天地氤氲,夜色渐浓,除了前方车灯照亮的方寸,其余入眼皆是一片黑沉。
车窗外的雨声反倒像那交响乐,势如磅礴。
孟笙倒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大山里,又是在这种天气下。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她心头不由抚上一层焦躁。
叮!
一道突兀的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商泊禹今天晚上带宁微微在井一町日料店用晚餐。还送了一块卡地亚手表给她当做补偿。】
孟笙一怔,那丝焦躁猛地凝住。
几息之间,就崩成碎片,融入山谷的云烟中。
中午商泊禹就给她发消息了,说晚上要加班,让她晚上也不用去老宅了,回去早点休息便好。
呵,合着他和宁微微约会吃烛光晚餐去了。
裴绥余光不经意瞥到她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颚线,还是平淡问了一句,“怎么了?”
孟笙闻声,抬头看他,猝不及防的撞进他那双深邃冷漠的丹凤眼。
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故作松散之态,“没什么大事,就是私家侦探和我说,商泊禹和宁微微在一起吃饭约会而已。”
裴绥也不意外,他也接收了好几手孟笙发来的证据,尤其是一些照片,看着就不像是出自她手。
自然猜到了她肯定请了私家侦探。
只不过,他心里对孟笙一直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
可一想到上回在停车场她的回答,想问的话在嘴边溜达了一圈,又咽回肚子了。
他思忖着转移话题,“有一件事,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这话题跳跃性,孟笙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心底涌上来的难过和苦涩莫名压下去了几分。
“什么事?”
“那杯果茶的检测报告出来,即便里面是真的有会危害到你性命的成分,但也不能完全证明那药就是宁微微下的。”
“果茶经手的人肯定多,除了店员和外卖员,谁也说不清你们美术馆的其他人有没有碰。除非你手里有铁证,或者证人。”
孟笙也明白他的意思,眉头微皱,“以宁微微的谨慎性子,就算是下药了,她肯定会避着人和摄像头的,不会空留把柄的。”
“那药她总不会凭空变出来。”
是啊。
宁微微不管怎么弄到的药,总会有个渠道。
既然找不到其他证据,那就只能从这上面下手了。
她想了想说,“我这几天会先查查她都接触了哪些人。”
裴绥点头,“嗯。”
车内原本尴尬僵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临近八点左右,雨势肉眼可见的小了,车灯下的雾却更浓了。
裴绥也没开太快。
直到十点过才下了城南这边的高速,他瞥了眼一旁女人的恬静睡颜,修长的食指敲了下方向盘。
又过了两分钟才问,“你家地址。”
“到了?”
孟笙睡眠向来浅,在车上也没熟睡,听到声,便睡眼惺忪的睁开眼,隔着当方玻璃,看着前方被昏黄路灯照亮的无尽公路,愣了下神。
裴绥重复,“你家地址。”
“你不回律所吗?”
“不回,绕路麻烦。”
他不回律所,乔娜的车只能明天抽时间去开回美术馆了。
孟笙报了个位置,裴绥像是知道一样,也没导航,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子已经到了别墅小区附近了。
商泊禹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问她是不是还没下班,怎么还没回去?
听着他关切备至的语气,孟笙觉得讽刺极了,
她冷淡的声音里含了几分笑意,“快了,已经到小区外面。你到家了?”
电话那头的商泊禹声音温柔,“刚回来,看你不在家,有点不放心。快到了就好,我等你回来。”
“嗯。”
挂了电话,孟笙正准备思量等会用什么借口搪塞商泊禹时,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评价,“演戏,你有几分天赋。”
孟笙收起手机,笑了下,却不及眼底。
“有那么几位好老师,这演技想不进步都难。”
余琼华,商泊禹,宁微微,他们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能当上她师傅。
而且,这三个,都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要是演技不好,十条命都不够给他们祸祸。
裴绥没接话,只微不可察的养了下眉梢。
因为有孟笙在,车子很顺利的驶入别墅小区,径直开了几分钟又拐了个弯,才到那栋四百多平的欧式别墅门前。
在车子拐弯的时候,孟笙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身影。
是商泊禹。
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等车子停下,她解开安全带下去,还未张嘴说话,商泊禹两步跨过来,“老婆……”
他还想问是谁送她回来的,便透过车门的大缝隙看到了驾驶室的人。
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
裴绥?!
怎么又是他?
他想起前几次和笙笙吵架,裴绥都在场。
想到这,他心里生出的不悦和烦躁几乎要将他堙灭,他努力压了压,伸出手搂住了孟笙的腰,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声音轻柔又担忧,还似是松口气,“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再不回来,我都要开车去找你了。”
孟笙浑身一僵,没想到他会突然亲下来。
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他和宁微微那些尽情亲密的画面,那种难以言喻的排斥和恶心感,如滚烫的岩浆一般,瞬间就充斥着她的胸膛。
她冷着脸,强行克制住那丝怒火,瞪他,还不得不把握好语气,“你干什么?”
商泊禹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尽显宠溺,“你是我老婆,我亲一下怎么了?”
话音一落,他似是刚发现车里的人一样,面露差异,“裴律师?你送笙笙回来的?”
裴绥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刻意?
无非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瞥了眼孟笙那张憋着怒火的脸,又睨向商泊禹那张看似温润谦和的脸,嘴角哂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跳梁小丑。
“走了。”
孟笙闻言,朝他看过去,攥了攥拳,也挤不出笑,“好。今天多谢你了,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裴绥点了下头,等孟笙把车门关上,他便调转车头,驶出了小区。
孟笙看着车子消失在拐角处,收回视线,心里的厌恶再也忍不住,推开他揽在腰上的手往里走。
嘴上却嘟囔道,“你就不能注意点,别人还在呢,多不好意思啊!”
商泊禹脸上带笑,跟着她走进去,“刚刚没注意,太担心你了。不过……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孟笙侧过头,抬手擦了擦他刚刚亲下来的地方。
“去了趟城西见应老师,那边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碰巧遇到了他。”
她没说得太细,只简单解释了几句。
商泊禹倒是知道裴家老宅在城西,他去那边倒是不稀奇。
即将和美术馆合作的画家应斐渟也正好住在那边,孟笙去那边的理由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只是……
城西也挺大的,他们就这碰上了?
他问了一嘴,“这么巧?”
孟笙用手擦了两下脸,还是觉得不得劲,不仅厌恶还烦躁,声音也硬了下来,“嗯,和你前几回遇到宁微微一样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