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楼,乔林办公室。
叶嘉言和乔林商量着三十件书画作品的拍卖选题。
乔林已在登记簿上写下了拍品的定名和估价,等着叶嘉言拍板。
叶嘉言看完登记簿,点点头:“定名恰如其分,估价也很合适。”
“那接下来写简介吧。”
“好。”
弄简介,同时给拍品拍照。做好这道工序,便能找人印刷了。
“简介……我有个提议啊,”乔林说,“你我各写十五件书画的简介,如何?然后再交叉修改。”
“行,没问题。”
乔林的目光落在《新山栖隐图卷》的画名上,眉头微微一挑。
“是不是,要拿这一幅画作封面?”
“嗯,欧总的意思。”
“我有不同的看法。”
“说说看。”
“刚刚你也看见,估价最高的是一套钱维城的册页。估价三千二百万,到三千六百万之间。”
而《新山栖隐图卷》的估价,要少一点。
叶嘉言把欧瑞宏的意图略述一遍,乔林仍不赞同。
“追回真迹的故事虽传奇,但不足以支撑更高的价格。”乔林笑了笑,“毕竟,去追真迹的我、你、莫宛,只是普通人啊。”
“我们看成交量、成交额嘛。要是能吸引更多的竞买人,目的就达到了。”叶嘉言话锋一转,“不过,你刚刚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我们能找不是普通人的人,再宣传费一波,效果或许就不一样了。”
“你有什么打算?”
“容我再想想。”
“嗯,知道你点子多。”
乔林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含着一汪秋水。
但叶嘉言视若无睹,满脑子都是生意。
他颇为无奈,只得另找话题:“还有一件事,要尽快定下来。你应该注意到了,这三十件书画拍品中,有十六件都是苏州片。我们这个选题的名称怎么定?”
这次春拍,征集到的书画里,竟有过半的作品是“苏州片”。
明代中后期,伪造书画的风气颇为盛行,苏州成为书画的首善之区,名家书画供不应求。故而,彼时,在山塘街、专诸巷、桃花坞一带,逐渐聚集起一批职业画家,专司赝画制作,统称为“苏州片”。
这些“苏州片”的画家,手艺精湛,仿制的画作不仅形似,更兼神韵,艺术造诣颇高,以至于连经验丰富的鉴藏家也会“打眼”。有些甚至被选入皇宫内府,成为皇家珍藏的一部分。
叶嘉言想了想:“我没想出很好的选题名。”
垂眸看登记簿,有仿董其昌的,也有仿陈洪绶的。这些“苏州片”画功都不俗。
彼时,在松江地区,人们对董其昌的书画情有独钟,伪造之作层出不穷,每一幅都力求逼近董氏之风骨。
而在绍兴,职业画家则专攻徐渭、陈洪绶之作,仿品之中,既有徐青藤的狂放不羁,亦有陈老莲的细腻入微,令人难辨真伪。
至于南昌,则喜以黄山谷与文天祥的笔墨为摹本……
乔林看着一幅仿郑燮的伪作,说:“这一幅,不是苏州片,是‘长沙造’。”
原来,到了清代,书画作伪的地区更多,遍及大江南北。
开封有“河南造”,喜欢模仿颜真卿、柳公权、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赵孟頫、鲜于枢等名家。
扬州有“扬州造”,风靡一时,仿郑板桥等大家之作。
湖南有“长沙造”,钟爱于做旧染色,大多“致敬”明末清初的“节烈名人”,或冷名头的书画。
晚清时期,“广东造”异军突起,擅长在书卷中添加宋代文人题跋,以假乱真。
至于京城,在地安门左近,也出现了一门绝技——“后门造”。职业画家专门复刻清宫装裱的样式。
“师妹,你说,哪一家的造假水平最高呢?”乔林找话题。
“这还用问吗?”叶嘉言笑了笑,“‘装潢以本朝为第一,各省之中以苏工为第一。’这是钱泳的评论。”
毫无疑问,“苏州片”的造假水平出类拔萃。
因为,这些人大多出身于裱褙匠,一则见多识广,二则技艺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