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关系,本来找到那个东西也并不是我的目的,那只是……对于不得不帮助的人进行道义和职责上的援助。”法弗尼尔用很无所谓的态度眯着眼睛回答道,语气显得有些百无聊赖,随后他伸出手正了正自己那酒红色的领带,然后大步流星地带着我走进了密室。
当我们走进了密室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很大,甚至于我感觉这最多只有一个阁楼房间那么大,四周是由巨大石块垒成的石壁,在石壁的凹槽间依然是之前我们在隧道里见到过的会发出惨绿色焰光的蜡烛,这些蜡烛看上去已经燃烧了很久,但是蜡烛的烛身并没有丝毫因为燃烧而变短的迹象,显然实际上那些光并不真正的火焰,而是某种魔法。
从我们走进这间地下石室以来,石室外就一直传来水流流淌的声音,这声音不近也不远,至少目前给人以背景音似的平缓感觉。往石室的天花板看去,就能看到天花板上有许多被水侵蚀的不规则痕迹,就像是被人泼了墨一样,染黑了整整一大片,而与它相对应的石室那平整的地面也有着同样大块大块的痕迹。
而恐怕现在最让法弗尼尔在意的,就是这个石室内和西格蒙德刚才在门外的时候说的一样,这里面除了石头和照明用的蜡烛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没有装饰物也没有任何的魔法道具,至于法弗尼尔刚才提到过的花冠更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
我这时候选择了看向法弗尼尔,恐怕是因为我的表情有些嘲讽,他在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之后,终于舍得把一直捏着我的脖子的手松开,然后在我的背后重重推了一把,他的力道真的非常大,推得我一个踉跄,与此同时我的脖颈处也传来一激灵我无法忽视的刺痛感,要不是西格蒙德刚好跟在法弗尼尔的后面走了进来然后刚好接住了我,我恐怕就要直接摔在地上了。
西格蒙德用手扶住了我,而我则迅速回过头看向法弗尼尔,借着石室内蜡烛的微弱光芒,我看见法弗尼尔的袖口处有一个带有细小黑色尖刺的半透明长条状物体顺着他的手腕迅速地缩了回去,就像一条滑进他衣服的小蛇,而在那半透明的躯体中,似乎还有淡淡的红色烟雾正在里面飘解着。
“那是我的血,他一直在用那个东西吸我的血,我想大概是我的血对他来说有特殊的用处。”我皱着眉头开口对西格蒙德解释道,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身体上我才勉强站稳。
之后我在我的挎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上一次去韦斯莱先生的把戏坊的时候拿到的几颗糖果,打开包装塞了一颗糖果进嘴里之后,我站在原地缓了一会,身体终于因为糖分的摄入而变得稍微轻松了一点。
我对着西格蒙德使了个眼神,西格蒙德则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他轻轻捏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小声地开口道:“我去内侧吧,你可能行动不便。”
“不,不用,按照原计划行事,你不用担心我的,毕竟这是我欠你还有你的家人的。而且……法弗尼尔想要的是我,不是吗?他要是抓住我了你还好逃脱一些。”
我赶紧对着西格蒙德摇了摇头,挣脱了西格蒙德抓着我的手然后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我打算顺着侧边的石壁走到西格蒙德对面的石室内侧之前,我突然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西格蒙德,然后说道:“这件事之后,当然是成功且救回了你的家人之后,我想我就不欠你们什么了……?”
西格蒙德在听见我的话之后我看到他的目光闪了闪,表情也有些愣住了,秀气的眉毛的死死地皱了起来,好像我刚才问的他是一个愚蠢到让人都不想回答的问题一样(也许真的挺愚蠢的),但西格蒙德最终还是选择了好好回答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严肃地对我说道:
“你本来不欠我们什么,尼姆塔拉,不是你使这些事发生的,导致他们发生的是你的父亲和法弗尼尔,这不是你的错。”
“但愿吧。”
我有些闷声闷气地回答道,然后转过脸去不去看西格蒙德,我感到我握着魔杖的那只手传来了些许麻痒的感觉,这意味着我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那种感觉深入我的神经,让我都有些握不住我的魔杖了。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定了定心神之后,我一边顺着石室的石壁往西格蒙德对面也就是石室的最内侧走去,一边观察着站在石室中心的法弗尼尔的动作。
只见他似乎根本没有把我和西格蒙德放在眼里,从他站在石室中央开始他就一直沉默地四处打量着,烛光的晦暗不明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先是简单地绕着石室的中央走了一圈,期间他时不时停下来看向脚下的地面,并且用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鞋底时不时地在上面摩擦着,摩擦完之后他似乎又显得不太满意的样子撇了撇嘴,然后继续在石室中央绕着圈。
他金色的双眼不住地在石室的天花板和地面之间来回地游移着,就好像那些漆黑的带有潮湿气味的水蚀污渍能够带给他什么异样的灵感一样,最后他停在了刚好位于密室正中间的位置,亭亭直立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骄傲的元首。他露出了一副得胜者的表情看向西格蒙德,然后缓慢地说道:
“西格蒙德-拉塞尔,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又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说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它完全是空的。如果你看过这个房子的设计图的话你就应该能发现在建造这栋房子的两百年前世界上有过战争而那时候这附近的劳德赛小镇在那时候都还只能算比较大的村庄——这只是个地窖,先生,用于在遇到暴乱的时候进行躲藏以及储存粮食用。我没听说过什么花冠和神的使者的故事,我们一家都没有宗教信仰。”
西格蒙德在法弗尼尔看向他的时候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地转动了一圈,然后仿佛是为了给自己鼓舞士气一样故意高声地回答道,他的声音在这个由于站了三个人所以显得有些狭小的石室间回响着,竟出乎意料地产生了朦胧的回声。
而法弗尼尔却在西格蒙德高声说出了这些话之后表情从刚才幅度比较小的笑容转变为了前仰后合的大笑,他就像是被人下了大笑药水一样捂着自己的肚子笑了好久,声音大到我和西格蒙德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我的背后这时候紧紧贴着身后的石壁,而西格蒙德则又向石室的出口靠近了一步。
但西格蒙德刚一朝着出口抬脚,法弗尼尔脸上的笑容就突然定住,他用快到我们几乎看不清的动作掏出魔杖然后指着西格蒙德,金色的光弹从他的魔杖杖尖迸发而出,刚好弹射到了距离西格蒙德的脚只有不到一厘米的位置,被光弹击中的地面凹了进去且发出了烧焦的黑烟。
“别想着逃跑,这不合适,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回答我的问题。”法弗尼尔开口道,在看到西格蒙德又重新远离了出口之后他才收回了手里的魔杖,然后用冰冷的目光督促着西格蒙德回答。
西格蒙德叹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没有看法弗尼尔,然后很无奈地回答道:
“我上一次来是我八岁的时候,大概四年前,然后大概只在这里待了五分钟我就被我的父母带出去了。”
“上一次来这里也是这个样子吗?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吗?”
“我觉得没有,这间密室只有特定的拉塞尔族人才能打开,我的父母都打不开它,在我八岁之后这里就再也没被打开过了。”
“所以它肯定不是一个用来躲藏或者藏身的地窖,给一个这种地窖设置这么苛刻的门禁毫无意义,你骗了我,拉塞尔先生。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我也得谢谢你,多亏了你刚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听到了,然后刚好也验证了我的某项猜测。”
法弗尼尔又一次露出了得胜者般的笑容,他抬起头看向石室的天花板,然后有些装腔作势地说道:
“所以现在谁想听听我的推理?关于这间密室的宝物到底藏在哪的推理?我来英国之后有一段时间非常沉溺于侦探小说,比如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不过实际上我觉得和我最接近的角色是里面的莫里亚蒂,以前甚至我想过如果我犯罪的话会不会有侦探来抓我——不过结果嘛,英国的警察和侦探都很让我失望……不管是魔法部还是现实的。”
“所以现在你的兴趣又变成玩侦探游戏了吗?不,也许不是现在,很多年前被叫做‘雪兔’的杀手,也是你,对吗?你就没有想过是因为你会魔法所以他们抓不到你吗?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也是所谓的传说中的生物的话……和你竞赛本身就对人类和巫师有些不公平……我应该羡慕你的无耻和任性吗?”
看着法弗尼尔这个样子我叹了口气,然后背靠着身后的石壁双臂抱胸起来,我一面观察着离我不远的法弗尼尔,一面感觉到背后堆砌成石壁的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已经开始渗透出些许带着湿润凉气的风。
只是可惜我们预料之中的那股水声还没有到来,所以实际上法弗尼尔现在突如其来的表演欲是对我们有利的,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和西格蒙德只需要接他的话就好了。
而一边的法弗尼尔在听到我的话之后先是夸张地张大了一下嘴巴,从他的眼神中我已经看出他对我刚才问题所提供的答案了,只见他从原本的双手插着裤兜的姿势转变为一只手拿着魔杖的姿势,对着我和西格蒙德耸了耸肩之后,他拿着魔杖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他挥魔杖的动作和念咒语的声音一直十分地具有随意感,而这次我和西格蒙德更是完全没有听清他的口中念的是什么咒语,他的嘴巴只是张了一张,然后他就当着我和西格蒙德的面突然飞了起来,头顶几乎要贴在了石室那有着大片大片水渍的天花板上。
“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这个石室几乎到处都是水渍,而且这里的空气也十分潮湿,哦,对,我们在这里还能听到石室外方离我们不远处的地下河的声音,我相信当那条地下河涨潮的时候这个石室的一部分很有可能被淹没,所以这里的地面几乎要被水浸透了所以才几乎都是黑的,但是这个天花板可不一般了……”
法弗尼尔说着说着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天花板,我们则顺着他的手指往天花板上看去,这个石室的天花板和它的地点一样平整,乍一看的确是和周围凹凸不平的天然石壁呈现出了强烈的对比,而这个天花板上同样也浸透了水渍,大片大片斑驳的乌黑给人以一种奇特的压抑感。
我就这么盯着石室的天花板看,终于在半分钟过去之后发现了端倪,我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刚好对上了法弗尼尔的笑容,他用他的微笑对我作出了他的邀请,而我此时没有除了答应他之外的其他选项。
“如果上方天花板的水渍和下方的地面的水渍是相互对应的……并且都是渗透性水渍的话,那么天花板的上方应该也是中空的,至少会有一片空洞的空间,而天花板四周的水渍比中心的水渍要少许多,所以,上面不是地下河,自然也不会是地下河流淌造成的渗透……而是一个同样和这里一样中空的石室。”
我断断续续地一边在脑内推测一说答道,在放慢着自己的语调的同时,我侧过眼睛去打量着西格蒙德的神情,只见他的表情先是突然变得有些震惊,然后面色苍白地看向石室的天花板,他的双手紧握着,眉头也皱了起来,而一旁飘着的法弗尼尔则不断地用手势鼓励我接着我说下去,直到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看到西格蒙德咬了咬他的下嘴唇,然后说道:
“所以你觉得你要找的东西在天花板的上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