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薛琰的身世,在薛家只有薛怀安和奚馨以及他们的父母知道,现在即便薛琰也知道了,他们也没打算对外公布,一切照旧。
另外也是考虑到薛瑒,他从小就很依赖薛琰这个哥哥,如果知道薛琰不是他哥哥了,对他来说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还有一点薛琰没告诉宋竹西,就是那晚在书房,薛怀安和奚馨还做了一个决定,他们想找个时间邀宋竹西去一趟港城,打算看在薛琰的面子上,认她做干女儿。
薛琰替宋竹西拒绝了。
薛琰在消化完并且接受了事实后,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就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薛怀安在他毕业后,手把手教他接管公司事务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一些股份。他现在觉得自己很不该拿,但是提出来又怕伤他们的心。
薛琰已经暗自做了打算,等薛瑒真正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之后,他就把这些都还给薛瑒,然后做他的左膀右臂。
关于宋竹西,薛琰想自己来照顾,不想给薛怀安和奚馨添麻烦,虽然这在他们看来并不是麻烦。
因此,薛琰才拒绝的。他也相信,就算是让宋竹西自己做决定,她也是不会同意的。
从游乐园步行街回到双峰路小区时,已是傍晚。
白小胖这只小狗崽从中午开始就跟门神一样蹲在水果店门口,眺望街道,盼着宋竹西回来。当看到濮淮左的车子在街角出现,它“汪”地一声飞奔过去。
“小胖,你去哪儿?”卫辰正在给一位顾客切西瓜,见到一整天都乖乖顺顺的白小胖不明原因撒丫子奔出去,紧张坏了,连忙放下刀,向顾客说了声抱歉,追了出去。
顾客表示理解,现在正是下班的点儿,人多车多,尤其是一些骑电瓶车的,那叫一个飞快,万一出了意外就不好了。她于是拿起刀,自己动手切。
里面霍同给另一位顾客称完重,就过来把刀接了过去,朝白小胖奔出去的方向看了看,他就知道,是左哥的车回来了。下午半晌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宋竹西发了一张白小胖的照片,调侃狗崽成了“望西石”。
这位顾客不是常来的,还以为霍同在养了猫之后,又养了只狗,问他:“你怎么不给小狗系个牵引绳啊?人多的时候看顾不过来,可以拴起来,防止乱跑出意外。”
又往里看看,见那只依旧带着伊丽莎白圈的独眼黑猫安安静静地趴在窝里:“还是养猫咪省心。”
霍同把西瓜切好装盒,笑笑说:“没事儿,这小胖狗挺有灵性的,比小孩还省心。”
顾客惊奇:“老板你结婚有孩子了?”
霍同打包好的西瓜递给她:“没有,但是以前带过小孩。”
这顾客拎着西瓜也不走了,就站着跟霍同聊了起来,说她帮她姐带孩子的经历,那叫一个极尽吐槽。
话说白小胖朝着濮淮左的车子奔去,卫辰在后面一路狂追,他这个不善运动的体格,没一会儿就跑的气喘吁吁的。
车里的三人也看到了迎面跑来的白小胖和后面的卫辰,濮淮左把车先靠路边停下,宋竹西推开车门下去,蹲下身的时候,白小胖正好扑到她怀里。
将近一个白天没见,白小胖可想死她了,在她怀里撒着欢儿的扑腾,还舔舔她摸自己狗头的手。
宋竹西使劲儿把它揉巴了一通:“胖仔,我也好想你哦!有没有听霍叔叔的话,好好吃饭了没?”
白小胖:“汪汪!”
薛琰也下了车,从宋竹西怀里接过白小胖,也使劲儿搓了搓:“还记得我吗?来,叫声舅舅听听。”
白小胖:“汪!”
薛琰:“哎!”
宋竹西笑他:“神经病。”又朝跑过来的卫辰打招呼。
卫辰喘着气:“西西姐,我还以为它是乱跑呢。”
车里的濮淮左倾身过来,笑着说:“那你们久别重逢慢慢亲热,车我就先开走了?”
薛琰捏着白小胖的爪子跟他挥手:“See you later~”
白小胖不配合,转身找宋竹西抱。
宋竹西把它接过来,给薛琰和卫辰做介绍,她其实已经在微信里和薛琰说过了,但是卫辰还不认识薛琰。
三人带着白小胖一起往回走,薛琰看着卫辰,开玩笑端起年长者的派头:“小伙子,这点运动量就累成这样,身体素质不太行啊,缺乏锻炼。”
卫辰先是嘿嘿一笑,然后愁眉苦脸:“都是上学落下的后遗症。一天24个小时,我差不多要坐18个小时。年初去体检,我都腰肌劳损了。”
薛琰和宋竹西一起哈哈笑。
“真的!”卫辰以为他俩不信,强调一句,说完又想到水果店里那一箱箱的东西需要搬来搬去的,他担心宋竹溪跟霍同说,会影响他工作,又连忙道,“不过现在不上学了,就没事儿了。”
薛琰说:“年轻,是恢复的快。”
宋竹西:“说的好像你有多老似的。”别忘了,他俩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薛琰哈哈大笑。
宋竹西又问卫辰:“你上次说你是住在哪个小区来着?”
卫辰往右边一指:“隔壁那条街过去,湖畔花园。”
他住的那套房子差不多算群租,房东把一套大三居里除了承重墙以外的墙都敲掉了,包括客厅在内,重新规划改装成七间小卧室,两间卫生间和一间厨房是公用的。房租一个月七百块。
宋竹西也是后来才知道,卫辰从家里出来时身上就带了一千块钱,交完房租买买被褥和日用品,所剩不多。那天她请卫辰吃的那顿晚饭,算是卫辰在那几天里吃得最好、最像样的一顿。而霍同按小时工给他结算的那一百块工资,真的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然他都没有钱去办健康证。
“湖畔花园啊,那离这里还挺近的。”薛琰说,他之前想给宋竹西买房子,还去那边看过,不过没有合适的。
宋竹西对卫辰说:“那里离滨湖大道也不远,我每天早上都和左哥一起带着白小胖去跑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卫辰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了,我起不来。”
宋竹西问他:“你该不会每天下了班回去之后又熬夜刷手机吧?”
卫辰摇头:“刷手机有什么意思,我都是回去就睡觉。”
薛琰不解:“那怎么还起不来?”
卫辰笑呵呵地说:“都是上学的时候亏大了,我那时候一天睡5个小时都是奢侈,所以现在不上学了,我就要补觉,能多睡一分钟,绝对不少睡60秒。”
薛琰想,内地的高中生活这么苦的吗?以前听白恒说的好像也不是这样的呀?他就问宋竹西:“你上高中的时候,也跟他一样吗?”
宋竹西点头:“我亲爱的哥哥,你有所不知,槟城所在的省,可是咱国内的高考大省,竞争都不能用激烈来形容了,而是惨烈。那时候,我们班主任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多睡一分钟少做一道题,别人比你少睡一分钟多做一道题,日积月累你算算,你少做了多少道题在考场上就丢了多少分,一分就是天堑呐!”
薛琰皱眉:“这是什么逻辑?”
卫辰说:“逻辑就是,‘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然长眠’,这是挂在我们教室前头的标语。”
“标语应该还有一个——”宋竹西接道,卫辰却和她异口同声,“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宋竹西惊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标语竟然还在流行啊?”
卫辰说:“何止,还有呢,‘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他说完,又列举了好几个。
薛琰听后评价:“你们难道不觉得这种教育理念是有问题的吗?”
宋竹西瞅他一眼,哼笑一声:“你这种来自港城的富家子弟,没有资格对此进行评价。”
卫辰靠近宋竹西小声蛐蛐:“还有啊,听说他们港城人报考内地的大学特别容易,上个985、211,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这是什么比喻?”薛琰笑他,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啦。”
宋竹西:“别说了,不想听。”
卫辰:“是的,不想听。”
白小胖:“汪!”
宋竹西:“看吧,它也不想听。”
“好好好,”薛琰不说了,他转而去问卫辰,“你是怎么没考上大学的?各大高校每年都扩招,不同的专业对分数的要求也不一样,基本上高三的孩子应该每个分数段的学生都有学上才对啊,读不了本科那还有专科啊,你怎么直接就出来工作了?”
宋竹西在他第一句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扯扯他了。但是他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他只是觉得可惜,卫辰还很年轻,又复读过,不像是早就对自己的学业放弃了的样子。
卫辰“嗐”了声:“大学啊,不是我不想上,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我上。”
之前,霍同也问过卫辰,卫辰不想说,是因为刚从家里出来,心态不好,现在经过这段时间,心态慢慢调整好了,又在和霍同聊天的时候了解到他以前的经历,卫辰就觉得和别人相比他这点坎坷好像也不算什么。他上午的时候,已经和霍同聊过这件事了,此时也不介意再说一遍。
“客观条件?”薛琰问,“那就不是因为你没考上才没有去读?”
卫辰脸上流露出一点少年人的小臭屁:“凭我这聪明的脑瓜子,我怎么可能考不上?我就闭着眼睛考,上个普通本科也绰绰有余。”
这件事的症结在他爸妈,他爸妈极其望子成龙,从幼儿园就开始激娃,卫辰上了高中后,这俩人更是看他看得严,只为了一个目标,把他送进京大。
卫辰第一次高考的分数比京大那年的录取分数线低了五分,但也很好很好了,别的有名的大学随便报,毕竟皖南省的分数线一直都高。
但是卫辰爸妈不满意,让他复读。他这十多年被管的没脾气,只好由着他们安排。在复读期间,他妈特地把工作辞了专心照顾他陪他读书,他爸也从家里搬到了他妈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夫妻俩每天张口就要在他耳边念叨“京大京大”,类似于“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你拥有更光辉的人生”这样的话比一日三餐还要频繁。
卫辰日日魔音贯耳,终于生出了叛逆的心思。他想,为什么上大学一定要考京大?为什么只有考上了京大才能有光辉的人生?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卫辰思索许久,得出的答案是,没有。
复读的成绩下来,比京大的录取分数线低了十分,但依然是很好很好了。他爸妈仿佛天塌了一般,把他狠狠地说教了一顿。俩人轮流着,从上午查到分数的那一刻,一直毫不停歇的说到下午。最后的结论是,让他再复读一年,第二天就去学校给他报名了。
卫辰决定再叛逆一次,他已经十分认真地弄清了自己的喜好,于是偷偷跑出去到学校填了志愿,报了外省的一所大学。
但是,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快递被他爸抢先一步收到,他爸把录取通知书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然后丢到马桶里冲掉了。
卫辰便决定彻底叛逆,他趁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从他们房间里找到了1000块现金,拿着就出来了。想了想,还是留了张纸条,上面就写了四个字,“走了,勿念”。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宋竹西觉得特别可惜,她当初遇到那种情况都要坚持读大学,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卫辰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这个机会:“录取通知书又不是入学的唯一凭证,你只要联系到学校那边,证明自己的身份,也是可以入学的。”
至于学费,那就更不是问题了,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月,自己打工挣一点,再向老师或亲戚朋友借一点,就能凑出来。
卫辰却说:“我已经厌学了,不想上了。”
“后生仔,你傻不傻?”薛琰拍拍卫辰,“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你爸妈吗?大人是不会被报复到的,这种方式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卫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呢,我已经不这么想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很自由。”
说话间,离水果店很近了,濮淮左的车就停在路旁,他已经去店里给霍同帮忙了,顾客有点多,卫辰连忙跑了过去。
薛琰叹口气:“这种自由,代价很大的。”
“没事儿,”宋竹西说,“他的身份信息,霍同那里都有,让霍同再问问他报的是哪所大学,然后再联系一下学校,先说明情况。反正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对了,”薛琰说,“左哥家有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他要是决定去上学,学费有困难的话,可以让左哥帮他申请一下。”
宋竹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