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娘”,陆拂华刚一走出客栈,就颓然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宿檀玉平静地望着他。
这样的对话,曾经发生过不少次。
这也是她想过要嫁进陆家的原因。
一个容易被她拿捏的夫君,总要好过一个性情不定的,就算软弱些也无妨。
何况陆拂华并非不成器,只是不够强势而已,有她在一旁出主意,自是无碍的。
如今陆初突然出现,若换作是以往,她自是有法子让陆家得利。
两个闺秀,能控制的话,就联姻。
不可控就只留下一个。
但这却是有伤天和的法子。
“这话你不应当问我,而是该去问问另一位苦主。先是陆泱,再是你爹娘。你没有任何立场,替他们做决定。”
宿檀玉想起陆初眉眼间的坚毅,以及那双被磨出茧子的手,到底起了些恻隐之心。
“但你要记得,最大的苦主是陆初。”
过了几日,宿檀玉正翻着卷宗,将陆初的生平仔细察看着,忽然裴桓予走进来,一甩袖坐在了她身后,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将她虚虚环住。
“陆初有个兄长,名叫孟青竹。据探子回禀,他跟陆初原本是定了亲的,就等着要成亲了。然而孟青竹却在上个月死了,陆初亲自去县衙销户,说是暴病而亡。”
“在那样苦寒的边关,他都能受得住,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被提拔为伍长,得了赏银。回乡后,已经预备要给家里盖新房子了。怎会突然生病呢?”
宿檀玉紧蹙着眉,联想到陆初及其养娘孟芙的突然来京,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联系。
“陆首辅会是草菅人命的官儿吗?”
裴桓予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先前就与你说过,他最重名声和规矩。若无大利,断然不可能牵扯到这样的事情上来。”
宿檀玉心底的疑惑更深。
多个女儿,对老谋深算的陆首辅而言,并不算是坏事。
只要他狠得下心,再加上操作得当,陆泱和陆初将会是他最好的棋子。
她想了想,又问道:“江令舟是一个怎样的人?”
裴桓予意味不明地轻笑道:“前几日,江府递了帖子,邀我去品茶,其实就是要大家一块儿欣赏江令舟作的画,为他造势,好谋个好职位。我原不想给这位尚书大人面子,不过既然夭夭想去……我应下就是了。”
宿檀玉见他说得漫不经心,便以为这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聚会。
直到踏进江府的大门,见到红紫衣裳的官员,以及那满园子官夫人们携来的公子小姐们,她才恍然感知到了江令舟这位吏部尚书的权势。
那些人都带了字画过来,先是品鉴,而后就热热闹闹地给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出诗题画题。
宿檀玉因着被裴桓予带在身边,硬生生与江大人平起平坐,甚至隐隐还要更高人一等些,得已有幸免了这场献丑。
陆拂华并没有来,来的多是以江尚书为首的那批官员。
江尚书又请了不少诗画大家过来,为的是在点评中替人扬名。
不少公子小姐都得了扬名的机会,倒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唯独江令舟被众人围在中间,身着云缎锦衣,唇瓣含笑,正执笔挥毫泼墨,数不尽的风流写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作好了一首诗,得了不少喝彩声。
只是到了作画时节,他却放下笔,拱手含笑着退场了。
宿檀玉眯了眯眼,正有些疑惑之际,就听见江尚书出言说道:“让您见笑了,小儿性子顽劣,每次作画前必沐浴焚香,再斋戒三日,随后闭门不出,连饭食都不肯让人送来,一丝声响都不能发出,否则画将不成。”
说到此处,江尚书颇为遗憾地捋了捋留得老长的花白胡须,继续说道:“这也是他不够静心的缘故,否则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