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同一个村落,满地积雪。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的墨绿长发青年双手抱臂,站在一棵颇有年头的枯木下,眸光深邃,沉吟不语。
身后的人们三两个聚在一起,夜归士兵拿出行军的物资和干粮,为居民们生火煮饭。
这个村庄被困在异象里太久,物质贫乏,人们很久没能吃上饱饭了。
“忌炎将军!您也来吃点东西吧,咱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一个看上去不过20岁出头,尚且还面带稚气的青年一手搅着一只脸盆大的铁锅,一手高高举起,对着枯木边的青年喊道。
青年听到呼喊,回过神,视线移向那个新兵,平淡而肃穆的面孔上露出一点笑容,接着略微摇头,声音沉稳而平和:“不必了,先将粮食发给民众吧,我们的路还长,总能找到吃的。”
他自己身上的干粮和糖果,已经全部分给这里的民众了。他呼吁全军就地休息,开灶煮饭,将剩余的干粮分给这里的民众,每人只留下足够2天行军的干粮。
大概是每人给自己留下4~6只小土豆的样子?
因为异象的缘故,这里终年降雪,气候寒冷,军人们身上的土豆也都被冻成了铁疙瘩。好在能参军的都是共鸣者,其中不乏拥有火焰能力的人,大家围坐成一团,把雪融化在锅里,再泡上土豆煮一煮,总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食物。
村子的周边有不少残象徘徊,这也导致村子里的人想要获得食物变得更加艰难。忌炎带着一小队士兵将村子附近的大型残象清扫干净,又主动分发食物,村子的众人都对他们感激不已。
只是当忌炎出口询问他们是否还需要别的帮助,村民却无人开口。
忌炎无奈,只能先给令尹传去消息,然后在村子里转转。
然后,他就发现了这截枯木。
枯木本身并不稀罕,行军途中,荒野之外,随处可见。
但是这截枯木上,却有一丝令他熟悉的气息。
是夜归前任将军,哥舒临的气息。
忌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触碰这截枯木,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
......
“忌炎,你觉得,我该如何?”
......
“全军听令,有今州在后!夜归此战!死守不退!”
......
“忌炎,别走!你不能走啊!!!”
......
“将军?”那个新兵端着一只小铁碗,脑袋探到了忌炎面前。
“嗯?”忌炎再次回神,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刚加入夜归的新人。
“您还是吃点吧,反正咱们这次做的多,之后还保不齐有没有吃的呢。”新兵一只手拿着碗递到忌炎面前,有些无奈的抹了抹鼻子,口中哼哼着说道:“我刚才都看见了,您说大家要给自己留下2天的干粮,但是您自己可没给自己留。”
“无碍,我不吃也没关系。”忌炎摇摇头,想拒绝。
“行啦您赶紧拿着吧,您不吃,大家也不敢吃呐!”那小新兵也鸡贼得很,赶忙将手的碗往忌炎手里一推,撒开蹄子就跑。忌炎怕洒了,赶紧双手捧住接稳。
这才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来看。
夜归的军人早就将食物烹饪煮好分给大家,这时一大群人围在附近,老人小孩妇女,手里拿着个小碗,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忌炎看着这副场景一愣,终于无奈的笑笑,抬手举着碗向大家敬了敬,然后像是喝酒那样一饮而尽。
“好!”底下不知道谁喝了一声彩,众人哄笑起来,勺子碗筷交叉碰撞,又是一阵热闹。
忌炎看着热热闹闹的大家,不记得多少年前,好像也有类似的场面。
......
“是!我很敬仰哥舒临将军!”彼时的少年被同事勾着肩膀,脸上是有些腼腆的笑容。
......
“新来的军医吗?哼,那小子很不错,不只是医术...就是太容易心软了。”彼时那百战沙场的将军似笑非笑,边说着,又不急不慌地押了口酒。
这个气息,是他么?
长得高大威武的新将军将碗放下,目光又不受控制的看向那截枯木,而他脸上复杂的情感,看不清是在怀念,还是在悲伤。
......
时间回到现在。
声之领域内,村庄远处。
有一片直径约10米的圆形平地,圆周上挤满了密密麻麻,几乎是一层叠着一层的妖异鲜花,红的血红,蓝的冰蓝。
花朵的密度以这片圆形区域为中点向外逐渐减小,圆形的边上最密,圆内只有荒芜的灰沙,外面离圆形越远,花的密度越小。
圆形场地的中央,端坐着一位白发及腰,浑身伤痕的俊朗青年,紧闭着眼睛,双手无力的搭在盘坐着的膝盖上。
他神色平静而祥和,胸脯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鼓起,好像睡着了一般。
一朵血红的花不知何时开始膨胀变大,枝条舒展的同时花瓣也向四周延伸,转眼间就长到了人头那么大,摇着自己的枝干,好似妖女扭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肢,魅惑十足地向圆形中央的人影探去。
接着,似乎是因为有了先行者,越来越多的花朵开始膨胀,扭动,密密麻麻的花瓣和枝叶再次重叠交错,一朵又一朵人头大的妖艳花朵从圆形的边上扭着头向人影伸长而去,诡异的画面还在持续,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植物生长,摩擦而发出的细微动静。
然后,白发的青年忽然睁眼了。
也就是他睁眼的同一时刻,强势的气息突然爆发,只见黑紫光芒在空中连闪数下,甚至没有声音发出,下一秒,原本伸长出来的花朵竟然宛若被当成了厨子手上的土豆,变成了规整而细长的丝条,失去了茎秆的支撑,一一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残存的茎秆似乎被白发青年的残暴所恐吓,顿时又以百倍的速度缩了回去,颤抖着匍匐在地上,被切断的顶端随着原先的花朵被切碎坠落然后化作波纹融入土地,又长出一朵更小更娇嫩的花骨朵。
青年不以为意,冷漠而幽深的眸子甚至没有去看它们一眼,做完这些就又闭上了双眼。
天空中汇聚的雷云又开始慢慢散去,地上也回归平静,而万籁俱寂中,这里宁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