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结束后，上午的课程开始了，但没有一个学生能集中注意力。
大家都在忙着打探周六新生欢迎会的消息，交换情报。
纸条在桌子上飞来飞去，悄悄话在耳边回荡。不时爆发出惊人的笑声和感叹。
文学教授果戈理对此视而不见，继续着他的课程。
他只能自我安慰地想，至少睡觉的人比平时少了。
这枯燥乏味的理论课，本来就没几个人认真听。
虽然号称精英培养基地，但雷卡切夫毕竟只是一所杂技学校。
这里的学生们，都是闲不住的人。
让他们乖乖地坐在那里看书，自然没什么吸引力。
更何况，果戈理教授是教职工中唯一一个没有学习过杂技，出身于剧作家的教授，所以和学生们更是缺乏共同语言。
只有到了高年级，才会出现一些想要尝试剧本创作的学生，果戈理只能把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真正的学生，年复一年地坚持着。
所以，他很高兴能在一年级的课堂上，看到一个真正像学生的学生。
坐在前排的一位身材娇小，银色头发的女生，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静静地看着课本和笔记。
虽然她只是个旁听生，但她对学习的热情，却让果戈理感到欣慰。只可惜，她一两个月后就要离开了。
卡伦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课本的玛雅，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今天也这么认真啊，听得进去吗？”
她无聊得快要死了。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要邀请谁做欢迎会的舞伴，以及谁会登台表演，而她唯一的朋友，似乎除了学习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卡伦叫了玛雅好几次，但她都没有回应，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使是平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玛雅，也会像赶苍蝇一样，敷衍地回应她几句。
但今天，玛雅却完全没有反应。
卡伦仔细地看了看玛雅的脸，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睡着了。”
玛雅并不是在认真看书。
她只是坐着打瞌睡。
卡伦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玛雅这才睁开眼睛，抬起头。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卡伦。
“干嘛叫醒我？”
“只是第一次看到你睡觉……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玛雅打了个哈欠，或者说叹了口气，含糊不清地说道。
“练习了一晚上的匕首投掷。”
“一晚上？等等，你不是前天也这样吗？”
“嗯。”
“疯了！你竟然连续熬了两个通宵？”
卡伦提高了音量，但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大声喧哗。
“没关系，我曾经连续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地看书。”
“看书能一样吗？活动身体更累啊！”
这时，果戈理教授写完板书，又开始念课本了。
玛雅拿起笔，将教授强调的重点，用自己的方式整理到笔记上。
卡伦在玛雅眼前挥了挥手。
“这种状态下，你能学进去什么？我们聊聊天吧，好不好？聊天，聊天嘛，玛雅，玛雅~”
她拖长了声音，撒娇似的说道。
玛雅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笔。
“聊什么？”
“舞伴邀请函啊，你决定给谁了吗？”
“……你呢？”
“我当然要给我哥哥啦。他总是问我帕伊莲教授过得怎么样。那个油腻的老光棍，就知道让我打探别人的消息。我要让他自己来问。”
玛雅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我还没想好。”
卡伦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这丫头，还跟我装傻。
“咳咳，要不要我猜猜？是你们的团长吧？”
玛雅瞪大了眼睛，看着卡伦。
“你怎么知道？”
真可爱啊。
卡伦强忍着想要捏玛雅脸蛋的冲动。
“我怎么知道？你整天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我们团长怎么样’、‘我们团长怎么样’、‘团长、团长、团长’，除了他，你还能想到谁？”
玛雅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真的说了那么多关于团长的话吗？
“我以前见过你们的团长，就在那天遇到你之前。金发，超级帅的帅哥，对吧？”
“帅哥？”
玛雅对卡伦的用词感到有些奇怪。
卡伦耸了耸肩。
“反正我支持你，虽然你对他来说太可惜了，但那张脸蛋确实不错，即使差十岁，也值得交往！”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玛雅小声嘟囔道。
卡伦还是第一次看到玛雅这么扭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不是要邀请他做你的舞伴吗？”
“团长可能会拒绝我。”
“什么？那家伙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玛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会聊起这个话题，但她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团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玛雅想起了和团长发生过关系的女人们。
贝格森子爵，蕾娜……
她们都自信满满，高傲，一丝不苟。
“活泼……会打扮，像完美的贵族一样的女人……”
“……呃，那你不是这种类型啊。”
卡伦挠了挠后脑勺。
“活泼”这个词，和玛雅完全不沾边。
而且，她对自己的外貌也完全不在意。
虽然她有着这样一张脸和这样的皮肤，真是太犯规了……
“没关系，别在意那些。你也有你的优势。”
“……学习？”
卡伦一脸无语。
“不是啦，笨蛋。你很漂亮啊。”
“漂亮？”
玛雅歪着头。
她不明白卡伦的意思。
“美丑的标准，每个人都不一样。在团长眼里，我可能又丑又难看。”
卡伦顿时目瞪口呆。
这丫头是认真的吗？
她觉得朋友的话太离谱了，决定代表全世界的少女，好好教训一下玛雅。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会被人骂的。你明明就很漂亮！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啊！”
卡伦搂住玛雅的肩膀，一阵天理难容的悲切。
玛雅被她摇来摇去，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她仔细地思考着卡伦的话。
“如果所有人都觉得我漂亮……那在团长眼里，我也会漂亮吗？”
我竟然会有你这么倒霉的朋友。
卡伦心里吐槽，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啦！我保证！他都二十多岁了，是个正常男人，收到小十岁的女孩的邀请，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玛雅想象着团长收到她的邀请后，欣喜若狂的样子。
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
玛雅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和同龄人讨论这种烦恼。
也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进行这么长时间的，与学术无关的对话。
虽然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但却给了她很大的力量。
如果她和艾拉聊天，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啊？玛雅你刚才是在道谢吗？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
玛雅再次拿起笔，开始做笔记。
果戈理教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玛雅~再说一遍嘛！”
“走开。”
玛雅毫不留情地说道。
上午的课结束后，她们立刻去吃午饭。
为了能早点到阶梯教室占座。
玛雅想坐在第一排。
可能是因为刚吃完饭，又或许是连续熬夜的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玛雅坐在阶梯教室的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卡伦坐在她旁边，伸了个懒腰。
“玛雅~呃，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shit！要是被那些大叔们听到，一定会疯掉的，百分之百。”
卡伦在玛雅面前使用的嗲嗲的语气，并不是她平时的说话方式。
在马戏团里，她总是满口脏话，语气粗鲁。
她的行为举止也像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随便岔开腿，或者扣着脚……
她并非对“女人”的生活不感兴趣。
只是，她不想突然在朝夕相处的团员们面前，展现出自己女性化的一面。
“如果我表现得太性感，厕所里一定会充满荷尔蒙的味道。姐姐我为了你们，才没有刻意打扮自己！”
她经常讲这种粗俗的笑话，也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
霍布斯似乎很担心她，甚至暗示她可以随时离开马戏团，但她并没有这种想法。
她想成为一名杂技演员。
她喜欢拉斐尔马戏团，也喜欢里面的同伴们。
但她依然渴望释放内心深处，无法抹去的“女性”的一面。
然而，她却莫名地害怕起了女生。
尤其是同龄的女生。
她只想拥有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女孩子朋友。
她看着玛雅。
玛雅的心思很难猜透，但这反而让她感到轻松。
玛雅也会把她当成朋友吗？
玛雅的手提包掉在了地上。
可能是因为睡着了，手没力气了。
真是的，没有别人帮忙，她根本无法正常生活。
卡伦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帮玛雅捡起手提包，这时，有人和她说话了。
“你是玛雅小姐的朋友吗？”
声音来自讲台上。
那里站着一位二十多岁，金发碧眼的男子，身穿黑色西装，披着黑色斗篷。
卡伦认出了他。
“帅哥！”
“啊？”
“不，不是，弗，弗兰克·艾德斯坦团长，对吧？”
“是的，你是卡伦小姐吧？”
“您，您认识我？”
“当然，玛雅跟我说过你。”
卡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
“玛雅？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的头发是红色的。”
“……。”
“她说她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男生。”
“……。”
这丫头。
卡伦真想狠狠地揍玛雅一顿。
但碍于弗兰克在场，她还是忍住了。
“要叫醒玛雅吗？”
“不用了，让她睡吧，她看起来很累。”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阶梯教室。
卡伦代替玛雅去领取零食，然后排队站在门口。
她将领到的饮料贴在玛雅的脸上。
玛雅被冰凉的饮料惊醒，揉了揉眼睛。
“……几点了？”
“时间到了，团长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阶梯教室的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位穿着白色西装套裙，蓝色头发的女生，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学生。
她是现在最高年级的首席生，基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