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病房外,敲门声响起。
方回抬起头:“有人,进来就行。”
门开。
孙爱提着个塑料袋进屋。
“晚上好啊。”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笑道,“你要的东西。”
“麻烦你了。”
在周潮升那里了解到,过去的十年,孙爱结婚后便从警局辞职了,如今开了一家心理诊所。这会儿是刚下班,就买了手机送过来。
方回打量着孙爱,比十年前成熟了许多,原本的短发留成了长发,看上去温温婉婉的。
“不麻烦。”孙爱走到病床前,看着方回,“真是……好久不见啊。”
“我都听潮升说了,你们经常来警局看我。”方回笑着接过塑料袋,拿出里面的手机盒。
孙爱拿过个凳子坐下,摇摇头:“不一样,以前是躺在床上的。”
方回拆开手机盒,轻轻耸了下肩。
“你怎么样?”见张静怡端着碗,孙爱还以为她已经没事了。
张静怡却突然起身,端着自己的碗,拖着凳子到病床的另一边,隔着方回和一张床,远远的打量孙爱。
方回听到动静,见她一副又萌又谨慎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声:“小孩,都怕生。”
说起来,方回年近40,但肌肉萎缩着,看不出这个年纪的容貌。
张静怡则一直封闭着自己,也没怎么变老,反而看上去,比十年前还年轻了一些。
有点像......
她18岁时的样子。
尤其她现在的一举一动、一个笑容,几乎与方回记忆中的、18岁时的她一模一样。
历经二十年风雨,反倒让她……越来越像自己了。
孙爱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她现在还是认知障碍?”
“嗯。”方回在盒子中拿出手机,晃了晃说,“帮她恢复。”
“怎么帮啊?”
“她大伯那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我先问问吧。”方回也不是很确定,插上电话卡,把手机开了机,塞进张静怡手里。
“干什么?”张静怡愣愣的问。
方回想了想,问:“你还记得宁娇是谁吗?”
“宁娇......”张静怡仰着脸,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重重点头,“记得的,我大学室友。”
“给她打个电话。”
“......”
张静怡拿着手机,静静看着方回。
方回抬眉:“不记得号码?”
“你想和其他女人说话?”张静怡撅了撅嘴,把手机丢给方回。
方回笑了声:“别闹,快打。”
“你先说”,张静怡拿起手机,“你要做什么?”
“问问她,你大伯对你说过什么。”方回摇了摇头,“要不你告诉我?”
“你问她吧。”张静怡不想聊这些,便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还威胁道,“我就在旁边听着喔。”
方回冲她竖起个大拇指,之后拿起手机等着对方接通。
“周兰已经进警局了,正审问呢。”孙爱突然来了一句。
方回点点头,刚想说句话,手里的电话却被对面接通,随后传来一个女人清丽的声音。
“谁啊?”
“是宁娇吗?”方回只好先聊这边的。
“你是哪位?”电话那头,宁娇看了眼来电显示,确认是陌生号码后,突然来了句,“如果是诈骗的我就挂了哈,你直接去挨电棍吧。”
“......”
挨电棍?
方回一时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很明白宁娇要挂电话了,忙说:“我是张静怡的未婚夫,打电话来,想问你一些事情。”
“张静怡?”听到这个名字,宁娇的语气冷了一些,“十年不联系,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现在又找我做什么?还未婚夫……呵呵,让人恶心。”
方回扫了张静怡一眼,扯扯嘴角说:“不好意思,你误会了。”
“哪里误会了?”
“是这样的。”方回抿抿嘴,说,“这十年,张静怡进了精神病院,今天才把她接出来。”
“......”
“精神病院?”宁娇噎了下,“没骗我?”
“是真的,当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方回叹了口气,又说,“今晚打电话给你,是想问问,张静怡和她大伯的事。”
“真的成精神病了?”宁娇咽了口唾沫,“你们还在林荫县?她怎么样了?”
“我们在林荫,她现在还好,但没有完全恢复。”方回说,“所以我想听听,她和她大伯之间的事情,说不定对她的病情会有帮助。”
“张静怡之前寄宿在她大伯家里,你知道吗?”宁娇问道。
“不知道......”方回皱眉,“她父母去世后?”
“去世之前。”
张静怡上高中时,父母在外工作,常年不回家,就把她交托给了大伯抚养。
张静怡的父亲叫张征,大伯叫张昌,是张政的亲哥哥,两人关系很好。
所以,张静怡寄宿在张昌家里,张昌本人也非常高兴,觉得亲兄弟之间,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何况他还是大哥,理应帮助弟弟。
问题出在高考后。
04年高考之后,张静怡觉得,自己上学这些年,很少见过父母和妹妹。
你们当父母的,忙,要赚钱养家,张静怡可以理解。
但你们为什么要把妹妹带在身边,而把她留在大伯家呢?
因此高考后,张静怡几乎是一天三个电话,让爸妈带着妹妹回家,想出去旅游——那段时间,N省有好多个出名的景点。
张征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这些年,好像确实有些忽略大女儿了。
于是带着一家人回了林荫,前往N省。
车祸发生了。
车上的一家四口,除了张静怡活了下来,另外三人全部当场去世。
从那天开始,张昌对张静怡的态度急转直下,认定是张静怡害死了一家人。
张静怡也觉得,如果她没有叫爸妈回家,那可能就不会发生车祸了。
除了整日责怪自己之外,她还恨撞到他们的那一家人。
张静怡对宁娇说过,当时高速路上下着大雨,那辆车就直直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刹车减速的趋势。
但凡能刹一下车,或许结果都不会那么惨。
为什么不刹车?张静怡怎么能不恨呢?
可是她亲眼看到张红霞和方大强惨死的样子,知道对方也死了,便无处可发泄,只好将所有恨意归结到自己身上。
“没有刹车......”方回抿抿嘴,隔着手机又问,“那你知道张静怡梦游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