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收拾的整整齐齐,里面有一张床,床头放了个篓子,里面放着杂物。
挨着墙还摆了个衣柜,不算高,倒也能藏进个人。
孟晚目光一闪,这间屋子像是有人在住,只希望不是那个道士吧。
他钻进衣柜,这东西做工简陋,不似现代那般严实,关上柜门也有透气的空间,省的他还要留出个缝来打草惊蛇。
十五的圆月又圆又亮,透过窗纸照进屋子里堪比路灯,他无聊的开始从柜子缝隙中仔细探查能看到的部分。
唔……篓子底下那张帕子里好像包了东西,是不是有油渍印透出来了?是鸡腿?
孟晚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想吃。
他努力克制住食欲,目光又在衣柜里巡视。
屋主应该是小孩,衣裳都偏小,年龄大约十岁到十四岁之间。这么小的年纪,衣服却都是灰色的道袍。
好饿啊,娘我也要吃鸡腿……
是刚才在正殿里给其他人分香的小道童年纪对上了,这应该是他的屋子吧。
宋亭舟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都要当爹了怎么这么不靠谱?
怪不得上头那么好心给宋亭舟派了兵,定是有团灭在半路上的先例。
宋景行你大爷!!!
——
“小辞,阿爹之前给你准备的银两都收好了吗?”
本来一片寂静的屋子里突然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两人。
楚玉菁轻声询问面前的小道童,目光中都是怜爱。
小道童沉默着点了点头。
楚玉菁缓缓抱了他一下,语气克制隐忍,“现在有个绝佳的好机会,镇上来了户大人物,定是官宦之家,很快阿爹就能带你逃出去。我们回你外祖老家,那里山清水秀,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溪水小桥……”
他对面前的小道童说了很多,把衣柜里打瞌睡的孟晚都吵醒了,但小道童一句也没回应。
孟晚考量了片刻,楚玉菁安然无恙的在这里,青杏和敏哥儿应该也无碍,只是不知在哪儿躲着。
他没有直接出去和楚玉菁对峙,对方有个儿子在道观的事陈勇应该知道,因为道士和陈勇极有可能是合作关系,那这个儿子会不会是陈勇留给对方的把柄或是人质?
楚玉菁一心想让儿子离开镇子,话中的意思明显是猜到了宋亭舟是官僚的身份,是要借他的手。
楚玉菁对镇子、陈家和道观都很熟悉,万一他有心故意将自己坑死在这里,惹得宋亭舟报复陈家,以达到陈家破灭,镇上被禁锢的桎梏被打破目的,和他儿子恢复自由远走高飞怎么办?
以己度人,孟晚自己就很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来,所以万万放心不下旁人。
楚玉菁来看儿子,想来也是趁什么机会来的,过了一会儿便辞别儿子走了。自始至终那个道童都没给出任何回应。
楚玉菁离开后,小道童默默的站在原地不动,下一瞬间直接快步拉开了衣柜的门。
一柄锋利刃薄的短剑直逼他面门,小道士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都屏住呼吸。
孟晚动作熟练的将短剑横到他脖子上,挑了挑眉道:“小道士,很有种嘛。”
这么危在旦夕的时候都不吭一声。
但孟晚很快发现出不对的地方来,他惊讶的问:“你是个哑巴?”
对方只是用一双比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眼睛,沉沉的看向他,里面像是没有什么对死亡的恐惧,阴郁到有些瘆人。
孟晚“嘶”了一声,难怪陈勇舍得将儿子交出去当人质,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儿露出了破绽,但这小道士既然发现了他,就不能轻易放了他。
不然把人给噶了?
孟晚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被小道士抓个正着,对方终于举起双手对他比比划划起来。
孟晚不耐烦的说:“看不懂。”
脖子上的剑还没刺破脖子便带来一阵刺痛感,小道士刚才还淡定的神色露出了一丝破绽。
憋憋屈屈的指了指床边放置杂物的篓子,孟晚带着他走过去,看他姿势别扭的从篓子里取出一沓纸和笔墨出来。
“别杀我,我能带你离开。”小道士在纸上写道,字又大又丑。可见真是威胁生命了,这小子还是不想死的。
“这么轻易就能离开,为什么你和楚玉菁不走?”孟晚不信,这小子明显一肚子鬼心思。
小道士又磕磕绊绊的写,“我师父给我下了毒,我必须拿了解药才能走,不然一月不服他炼制的药压制毒性,就会毒发身亡。”
“下了毒?楚玉菁不知道你中了毒?”孟晚听刚才楚玉菁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被陈勇束缚住了,并没有提小道士中毒的事。
小道士笔尖一顿,下写两个字,“知道。”
知道儿子中了毒?那这事就古怪了,楚玉菁刚才可半句都没提解药的事,若无解药就是跑出镇子,小道士只能活一月,根本走不到苏州。
这个楚玉菁表面温和无害,但好像全身的秘密,果然是谁都不可以轻易小觑。
孟晚愈发信不过这个镇上的人,“你说有办法送我离开,是什么办法?”
小道士紧抿着唇写道,“只要你帮我拿到解药,带我离开坪石镇,我就告诉你怎么离开。”
孟晚半点没信他的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拿到解药反悔把我供出去怎么办?”
听完他这句话,小道士急急的写到,“如果你不帮我,你一样出不去,山犭军还没尽兴,现在离开道馆出去就是找死。等今晚一过,那些镇民们找到你,你一样会死。不,你这么漂亮,说不定会被我师父留下剥活皮!”
孟晚心神一凛,“山犭军到底是什么东西,别说是什么山神糊弄我。”
小道士想了想写到,“它是我师父造出来的,本身是一只异变的白狼,我师傅还有很多荒诞的想法,让镇上的陈老板和很多其他的人,帮他抓了许多猛兽,都囚禁在道观里。”
孟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狼和人的头拼凑一起,怎么可能还能活?”
“不算是头,而是皮。”小道士笔下的七个字只叫人毛骨悚然。
孟晚久久回不过神,这道士就是个疯子,必须尽快离开。
他嘴上诓骗小道士,“我家有五百人马就在镇外等我,等不到我的话,就会踏平坪石镇。”
小道士刷刷两下在纸上写到:“有这么多人还被骗来?”
孟晚干咳两声,“那你说怎么把解药偷来,给你师父下点迷药行不行?”
小道士颇为无语的写:“知不知道我师父头发为什么半黑半白?那都是他给自己下毒所致,迷药对他根本毫无作用。我想办法将他引开,你去他炼药的房间偷解药。”
之前他找不到帮手,好不容易遇见孟晚,小道士认为这是最可行的法子。
“不成。”孟晚果断拒绝,灰袍道士可太危险了。
“先不说我不通药理,根本不分什么毒药解药,万一你中途失败,他提前回去怎么办。”把自己的命交付到别人手里的事,孟晚坚决不干。
小道士写:“那你说怎么办?”
孟晚漂亮的双眸虚虚眯起,平淡地说出最凶狠的话,“我们想办法先搞死你师父,然后你自己慢慢找解药,镇上的人惧他敬他,野兽总不会了吧?” 他对小道士知不知道出去方法的事半信半疑,但如果杀了怪道士,道观目前就会安全许多,他就有时间慢慢琢磨逃出去的办法。
小道士再成熟毕竟也是个孩子,听到孟晚说的话瞬间脸上的表情崩裂,张目结舌的望着他,抖着手在纸上写到:“搞死?”
道观正殿里的镇民不敢妄动道观里的东西,整个大门敞开,冷冷的风吹进大殿也没人去关门。如今生死之际再没人在乎男女有别,全都挤在一团。
丑时一刻,山犭军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了道观外面,整个人头和半边兽形身体都被血污覆盖。镇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闭着眼睛胡乱念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观世音菩萨,想起哪个就拜哪个。
山犭军目光渴望的盯着大殿里的人,血红色的涎水流了一地,可它似乎对道观有什么顾忌,终究是没闯进道观,而是跑进了道观附近的山林里。
镇民们逃过了一劫,可也没人想要离开,大家都在等着天亮。
道观后院,本来该在山林里的山犭军却出现在怪道士的炼丹房里,看着对方将从尸体山上剔下来的骨骸一根根处理、打磨,最后炼制成雪白的骨棒,再一点点磨成粉末装进罐子里封存,山犭军无聊的闭上眼睛。
小道士正在一旁拿着大桶给它刷洗身子,它也老老实实的任他摆弄,半点没有刚才在街上吃人的那副凶相。
过了会儿有人径直找上门来,见了这畜生不免惊骇,但很快就压制下去。
“道长炼制的药不知何时才能炼好?我夫君已经挺了些许日子,就快挺不住了。”
怪道士怒道:“陈大夫人,你竟然还敢过来责问我,说好的童子没有、貌美的夫郎也没有,供上来的七个人里五个都是死尸,余下两个活的又去了哪里?”
若是余下活人,山犭军自会背回来供他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