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凌韵净了手往外走,一直守在门口的谢允这才敢发问:";玄清大师可是无碍了?";
";那也不一定,今晚要是不发烧了,那才算挺过去了。";
凌韵一边擦手,一边收拾刀具,";蔡老板,派人给大师弄身干净衣服吧。让人把他挪床上去,被子也盖上,别被冻出别的毛病来。";
蔡允撩开布帘子定睛一看,玄清和尚上半身已经发紫,活像个焉啦吧唧茄子。
齐大夫也不知是太兴奋,还是不习惯凌韵的简易口罩,整张脸红通通的,像喝了两斤酒。
春桃见他盯着玄清和尚胸口的羊肠线线头发呆,催促道:";齐大夫。您以前是不是做过仵作啊?这人不死,您就没办法动手是不是?和尚的伤口您还包不包啦?不包,就换我来。";
齐大夫面上挂不住,忙将春桃往外赶,";我来,我来,你别在这里碍事。";
春桃懒得和他斗嘴,只在走出门的时候叮嘱道:";齐大夫,我家小姐说要劳烦你开点清热解毒的汤药。另外,晚上和尚这边要是缺人伺候,你随时喊我。你眼下黑漆漆的,怪吓人的。和尚要是半夜醒来,看到你这样子,肯定要吓厥过去的。";
";行啦!";齐大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等上了药,包扎好,谢允的人刚把玄清和尚搬到床上,他就幽幽醒了。
";佛祖啊!怎么不见佛祖?贫僧自徐州而来,法号玄清。";
刚给他掖好被子的小厮被吓了一跳,指使守门的小厮去给蔡允报信,然后俯身跟玄清和尚说:";玄清大师,您还在蔡家大船上。";
一听自己还活着,玄清和尚就唉声叹气的嚷嚷了起来,";哎呀,好痛。贫僧有心投奔佛祖,可惜佛祖不收留。想必是贫道功德尚未圆满,还得再多超度些畜牲。施主你去跟蔡允说,让他准备些酒肉来。";
这时,正巧春桃端着药进来,她看到玄清和尚坐了起来,先是一喜,然后揶揄道:";和尚,你那肚子是个无底洞吗?怎么生也是吃,死也是吃?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还忘不了要吃?这可不行,我等会儿喊我家小姐来看看,看看你肚皮是不是有哪处缝漏了。";
说着,她就假意往外走,才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不对,不对。是我糊涂了。我家小姐医术精湛,定是不可能缝漏的。你这肚子还有别的毛病,得让小姐再划开,填些石头进去,就管饱了。";
";活阎王啊!";玄清和尚咬牙回道。
";大师精神头真好。";
谢允,凌韵和齐大夫一起走了进来。
齐大夫忙跑过去,摸了一下玄清和尚的额头,还是滚烫。
";你怎么还没给大师喂药?";齐大夫冲春桃道。
春桃本想杠上两句,抬眼就见玄清和尚对着自己使眼色。虽然不明白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还是端起汤药吹了起来。
玄清和尚打着哈哈,";你看,胖丫头是想喂贫僧来着,可药太烫了。你别担心,等下我就让她喂我。";
齐大夫明显不信,他翻了个白眼,抢过春桃手里的碗吹了吹,叹了口气道:";药凉了,药效就要减半。这方子我昨夜改了三次,今早亲自守着煎了半个时辰,然后让人又添了三碗水,水开后小火又熬了两个时辰,您醒来正好熬好,就这么一碗,您可别推三阻四。";
凌韵没懂,煎个药怎么就被齐大夫说得和太上老君炼丹一样。
旁边蔡允看出她的疑惑,凑到她边上低声解释道:";咱们玄清大师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苦。";
凌韵没想到高僧还有这样的一面,她嘴角抽抽,就见玄清和尚脸皱成一团,活像颗酸梅成了精。
他盯着那碗浓墨似的汤药打了个酸嗝,和齐大夫商量道:";配个蜜饯行不行?";
齐大夫摇了摇头,一边吹着汤药,一边道:";大师,您就当它是酒,一口干了就好。";
玄清和尚左躲右躲,就是不肯喝药。谢允看不下去,忙过来劝,";大师,良药苦口,您喝了药,我让厨房给您做肘子。";
";不行!";
没等玄清和尚答应,凌韵和齐大夫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凌韵温声解释道:";大师您刚动了手术,伤了元气。不能吃荤腥油腻,这几天喝些黑鱼汤就成。";
齐大夫赞许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凌小姐说的甚是。您还是等好全了再吃那些吧。";
玄清和尚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这会儿他完全没了得道高僧的模样,反倒像个不讲理的三岁孩子,";不成,这药太苦了,我喝不下。";
春桃没眼看,往玄清和尚床边一坐,威胁道:";你喝还是不喝?";
玄清和尚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一!";
";二!";
";三!";
就见三声之后,春桃又将齐大夫手里的汤药夺了过来。
接着,她捏住了玄清和尚的下巴,直接把药倒了进去。
玄清和尚好一阵呛咳,鼻孔里都流出汤药来。
他眼泪婆娑地看着春桃,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春桃大声道:";我可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和尚,你以后的汤药就全都由我来喂。";
玄清和尚下巴还有些酸痛,哪里敢反驳她。只好认命地躺下,钻进了被窝里,瓮声瓮气道:";鱼汤就鱼汤,我肚子饿了,快端来。
蔡允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转头对凌韵和齐大夫说道:“这玄清大师遇到春桃姑娘,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
凌韵微微点头,眼中也带着一丝笑意。
齐大夫则捋了捋胡须,笑着说:“如此一来,大师这药也能按时喝了。”
接下来的几日,春桃果真如她所说,每日按时给玄清和尚喂药。玄清和尚虽百般不情愿,但在春桃的“威逼”之下,也只能乖乖就范。
一日,蔡允派人守着船舱门,独自见了玄清和尚。
";大师,太子殿下那边来了消息。晋王竟然为了这个凌小姐,动用了隐藏在徐州和京城的暗卫。";
经过几日的休养,玄清和尚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听到蔡允这么说,头也不抬,";蔡老板和贫僧说这些是何意?";
";大师,这就证明这个凌小姐对晋王来说很重要啊!我还打听到,京城里晋王捣鼓的那些挣钱玩意儿,都是这个女人的手笔。另外,秦家那个大小姐和她关系匪浅,就连武定侯家的世子也和她交往甚密。";
";太子殿下什么意思?";
玄清和尚舀着鱼片粥的手一顿,冷声道:";不集中精力对付洛王,难道还要为了点蝇头小利,这时候再树个敌不成?";
";不是,太子殿下派人翻遍了徐州,也没找到洛王谋反的证据。
那凌波仙子死前上过我家的船。如今除了咱们船上这几个,其余的人都死了,那东西很有可能就在这凌小姐手里。
您想一想,如果洛王真在云州藏了什么,那晋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半年前太子殿下查到洛王谋反的蛛丝马迹,这会儿刚有些眉目,这平日默默无闻的晋王就冒出来了。
难道大师就不觉得可疑吗?只怕他早已经和洛王合谋了。";
玄清和尚盯着蔡允的眼睛,冷声道:";那日船沉,追杀咱们的有两伙人。太子殿下是不是不想,贫僧把徐州收集到的证据,呈到圣上那儿?贫僧斗胆猜测,你们半道改了主意,是京城有了变动吧?";
蔡允闻言脸色铁青,玄清大师可是和乾德皇帝共患难,同穿过一条裤子的人。
要不是太子幼时,曾拜他为师,学了些武艺,他是不可能明面上扶持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