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皇帝回了自己房间,便招来晋王和玄清和尚。
两人行礼问安后,他也不赐座。而是酸溜溜来了一句,";你们两个对那凌小姐倒是上心。";
两人对视一眼,玄清和尚先开了口,";能不关心吗?贫僧这条命就是凌施主捡回来的,要是贫僧一直守着陛下,您又要嫌弃贫僧不知感恩了。";
乾德皇帝被他气笑,又没话反驳,便把矛头对准了晋王,";老十二,你实话告诉父皇,你是不是看上那凌小姐了?";
晋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儿臣确实看中凌小姐,但不是儿女私情。她有大才,是儿臣最得力的属官。";
";大才?没瞧见。脸皮挺厚,胆子也肥。";乾德皇帝轻哼一声,紧接着道:";既然无意,朕就给你指一门好婚事。";
晋王咬着唇不说话,他正思量着如何回应。
就见乾德皇帝拍了桌子,神色不悦道:";不过是一个民间女子,你若是喜欢纳入房中就是。难不成还想让她当你的王妃?老十二,你可不能再让朕失望了。";
晋王赶紧诚惶诚恐地跪下,向乾德皇帝告罪,";父皇,儿臣没有成亲的想法,也对凌小姐没有想法。何况,凌小姐她已经成婚了。";
此言一出,乾德皇帝的神色变了变,不再说话。
玄清和尚躲在一边,捂嘴偷笑,却被窝了一肚子火的乾德皇帝逮了个正着。
";你笑什么?";
";贫僧没笑。";
";你笑了。";
";没笑。";
";笑了!朕说你笑了就笑了。";
";好好好。贫僧笑了。";玄清和尚无奈道。
乾德皇帝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气了,涨红了脸道:";说说看,你方才笑什么?";
";贫僧不记得了。";玄清和尚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祝松清!";
乾德皇帝气得快要冒烟了。偏玄清和尚一副嘻嘻笑笑的模样,插科打诨道:";陛下,你忘了,你让贫僧当和尚当了快十年了,贫僧现在是玄清大师。";
晋王在一旁装鹌鹑,听到两人这样拌嘴,汗毛都竖起来了。
心想,今天是捅了胆子窝了,怎么一个个浑身都是胆?
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慢慢往后挪。
乾德皇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桌子,";老毛病你改不掉,朕懒得和你斗嘴,快把徐州调查的结果同朕说来。朕倒要看看是老大还是老八吃了熊心豹子胆,要谋反!";
谋反?
晋王瞳孔骤缩。银矿,账本,追杀……这一切串连上,他整个人都如坠入云端,只觉不可思议。
是洛王!
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忍住没有开口,而是清了清嗓子,";父皇圣安,儿臣先行告退。";
";晋王殿下别急着走,这事跟殿下也有关系。";玄清和尚突然开口道。
";跟老十二也有关?";乾德皇帝眼神锐厉,审视着晋王。强大的气场滚滚而来,似乎要将晋王撕碎吞没。
晋王心里忽的一个激灵,膝盖不由发软,差点就要跪下。
还没等他说话,玄清和尚又笑眯眯开了口,";呦!殿下胆子有点小啊。怪贫僧没说清楚。这事跟晋王您的属官,凌小姐有关系。";
";你别说话说一半!";乾德皇帝掀了茶盏,";囤私兵的事,和哪些人有关,你一次说个清楚。老十二你也别走,派人把那姓凌的小姐喊过来。";
晋王赶忙应下,差人去请凌韵。
凌韵慢慢吞吞来到御前,乾德皇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着,速度越来越快。
其实也怪不得凌韵,一来没人告诉她郑老板就是当今皇上,二来她在梳理土芋种植要点。
囫囵行了礼,凌韵完全没注意到乾德皇帝脸上的不悦,大大咧咧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郑老板,晋王殿下,你们挣银子比我还急啊。
是不是还有什么关于土芋的问题不清楚?放心我早有准备。";
说罢,她拿出个册子,一屁股坐下,凑到乾德皇帝面前:";瞧!土芋的种植方法,保存方法,甚至烹调方子我都写好了。";
乾德皇帝皱着眉头,轻咳一声,看向自家儿子。
晋王立刻会意,上前道:";凌小姐,郑老板他是我父皇。";
这!
凌韵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灼灼停留在乾德皇帝身上。
心道,原来皇帝长这个样子。
晋王见她愣怔了,复又说了一遍,";这是当今圣上!";
";皇上万岁万万岁!";凌韵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乖巧道:";民女凌韵,见过陛下。祝陛下福寿安康,江山永固。";
乾德皇帝看着她,神色复杂,过了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这个时候,凌韵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什么是帝王气势的压迫。
那感觉,和答辩时前面一排老教授,偏挑了她最不清楚的知识点让她作答一样。
她战战兢兢地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
";你倒是两副面孔。
先前挺活泼的,跟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似的。
怎么这会儿收了野性,如此乖顺起来?";
乾德皇帝深看凌韵一眼,又清了清嗓子,“玄清,你说囤私兵的事和她有关,她人现在来了,你就当着面说吧。";
凌韵一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玄清和尚。
好家伙!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杀她九族都不不过分啊!
玄清和尚笑呵呵上前说道:";陛下还和年轻时候一样调皮,爱吓唬小姑娘。";
乾德皇帝面色微红,拍了拍桌子,压着火气道:";祝松清,说正事!";
玄清和尚这才收敛了些,对凌韵道:";圣上在呢。凌施主你也别装糊涂了。洛王被凌波仙子偷的那账本子,在你手上吧?";
凌韵震惊无比,看玄清和尚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审视:真是老狐狸啊!指不定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故意接近我们。
可惜,凌韵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根本不敢反抗。她嘴上道:";是,我在徐州偶然得了这个,正愁烫手不知该如何处置呢。";
这话倒是有几分真。自从凌韵得了账本,心里就没有一天踏实的。这些日子被人追杀,每天担惊受怕,她不是没想过扔了了事,可一想起阿秀,想起沟子村,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偶然?";乾德皇帝明显不信,他看看凌韵又看看晋王,眼神仿佛要将人穿透。
";这个贫僧可以证明。";
玄清和尚忙将凌波仙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又说了洛王派人追杀的事。
凌韵越听越心惊,自以为很隐秘的事,这和尚居然都知道。
再想想又觉得好气,原来不知不觉被玄清和尚当猴耍了这么多天。
等她把账本从斗篷里取出来,玄清和尚一拍脑袋,说道:";原来藏得这般隐秘。凌施主应该早看过其中内容,所以才冒险送到京城吧?";
";是。";
凌韵忙跪下,将账本得来的经过和在云州沟子村的所见所闻细细讲来。
末了,才抬起头来,真诚道:";我来京主要就是求晋王殿下给沟子村百姓做主的。我知道咱们殿下对手足一向忍让,这账本子原是希望能给他一丝,为云州百姓做主的底气。";
等乾德皇帝翻看完账本,便对晋王道:";老十二你糊涂啊!老八在你的地方挖矿,你是一点都没察觉吗?要是成了,他用你云州的银子成了大事,你也有一份功劳。";
说着,他又指着凌韵,质问晋王,";朕姑且相信你是无辜的。她是你的属官。冒死送送这个给你,你要是拿到了,会怎么做?说实话!";
最后三个字,乾德皇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极重。
晋王先是一怔,旋即跪下,声泪俱下,";父皇!儿臣不孝。您教儿臣要手足相亲,可儿臣咽不下这口气。八皇兄就算是放了云州矿上的百姓,儿臣也会向您告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