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涵远愣了一下,旋即红着脸点头。
他接过汗巾,走进屋子里,去取暖炉。余光瞥见浴桶还往外冒着热气。
屋子里除了梅花的香气,季涵远还闻到一股好闻的气味,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他一闻便知道那是凌韵身上独有的气味。
仿佛又听到凌韵踏进浴桶溅起水花的声音。季涵远耳朵尖都染上了绯红,努力让自己的集中精力。
凌韵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伸手扯了扯衣裳,说道:";好热,你把窗户打开一点吧。”
季涵远脑子里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又轰然倒塌……
凌韵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一边嘟囔着没个吹风机真不方便,一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
一阵凉风吹进来,季涵远瞬间回神,收了眼底的潋滟之色,嘴角含笑地给她用暖炉烘头发。
柳境见师父的房间窗户开着,忙跳起来跟她打招呼,";师父,师父你现在吃不吃饭?我也没吃,我想和师父一起吃。";
很快,一碗碗冒着香气的斋菜就被端了进来。
季涵远默默在一旁坐下,看着凌韵和柳境说说笑笑,心中一片温暖。
柳境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说话,“师父,今天晚上我在你房里打地铺,好不好?”
不等凌韵回答,季涵远抢先道:";小境是大男孩了,男女有别。往后不能留宿在师父的房间了。";
柳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干饭。
春桃端着一碟点心进来,看到他这欢实的模样,捂嘴笑道:";这两天小境都没好好吃饭,今天算是补回来了。";
";柳境,你都吃光了,你师父吃什么?";
凌韵抬头,就看到玄清和尚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啧啧道:";都是素菜,没油水,怎么补身体?";
春桃理直气壮地说道:";还不是你这破寺庙没什么好东西?等咱们去了京城,要把那最好的馆子都吃个遍,馋死你。";
玄清和尚笑笑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来递给凌韵,";这烧鸡是别个孝敬贫僧的。不过贫僧今天没胃口,就给你补补吧。";
山里过了两天苦日子,明明是普普通通一只烧鸡,散发的香气却像一双勾人的小手,直往凌韵的鼻孔里头戳。
咽了咽口水,凌韵跟玄清和尚道了声谢,便扯下两只鸡大腿,和柳境一人一个,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季涵远看她这狼吞虎咽的吃相,一点也不嫌弃,一面给她准备茶水,一面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啧,凌小姐和季公子好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晋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口酸溜溜地道。
季涵远见到来人,赶忙起身行了礼,恭恭敬敬道:";殿下,您来了。";
柳境,春桃甚至玄清和尚都忙起身见礼。
唯有凌韵岿然不动。
她抬眸看了晋王一眼,淡淡道:";殿下来了啊?吃了没有?吃过也没事,要不要坐下再吃点?鸡脖子,鸡屁股吃不吃?";
她在晋王面前本就没讲过什么尊卑大小,没意识到有何不妥。
玄清和尚却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桌子底下凌韵那双不安分的脚。
";不抖脚会冷。晋王殿下又不是外人。";
玄清和尚罕见的没有和她斗嘴。屋子里静悄悄的,凌韵又吃了两口肉才,觉出气氛的诡异来。
等她一抬眸,就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玄清和尚和晋王两个人的神色怪怪的,眼睛都偷偷往门口瞟。
凌韵伸长了脖子一看,才注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个身穿宝蓝色锦缎的男人。
这人方脸高鼻,面容可亲。乍一看是帅哥哥,仔细一瞧眼角的皱纹不少,岁数应该不小了。
他身上气质很独特,仿佛具有一丝神性,既吸引人靠近,又让人心生敬畏。
来人很快注意到了凌韵探究的目光,走进来拍了拍晋王的肩膀,阴沉着脸,开口道:";小姑娘倒是不把你当外人。";
晋王一愣,声音带了几分不自然,";她就是我提过的那个凌小姐。";
来人点点头,淡淡道:";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不会是哪个朝中大臣吧?凌韵心里嘀咕。
她";欻";地站起身,扬起笑脸,尬聊道:";殿下,门口的帅叔叔是谁啊?";
这话没怎么过脑子,一出口,凌韵就有些后悔了。
人们常说哄男人就像哄幼儿园的孩子,可这是古代啊。张口就夸人帅叔叔,多轻浮啊。
可事实证明,凌韵还是高估了古代男人。
帅叔叔脸色稍霁,走进屋子里,先是白了玄清和尚一眼,然后坐到了凌韵的对面,";朕……你就叫我郑老板。";
凌韵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转头看向晋王,晋王正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他眼珠子一面转,一面道:";这位郑老板,是咱们玉絮阁的合伙人。送去北境那批军需就是他出面谈妥的。";
郑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韵心中大惊,脑子飞速运转。她暗自琢磨,能和兵部谈成生意,这个郑老板来头肯定不小。也不知道他背靠的是个什么官?
不过,不管他什么来历。既然是玉絮阁的股东,那就是自己的财神爷,必须供起来。
凌韵嘴角一弯:";难怪今天喜鹊在我窗边叫,赶都赶不走。";
郑老板听她这么说,看向她的眼神就微妙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为何这么说?”
凌韵笑靥如花,跑到包袱里左翻右翻,翻出几个土疙瘩,献宝似的捧了出来。
";郑老板,晋王殿下,请看。这个是土芋。";
郑老板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晋王则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这就是你信里说的那种高产的作物?”
";正是。";凌韵正色道:";此次来京,我没带多少,不过我已经在安排人开春就在云州和庆州两处的庄子种下。估计不到夏天就能收获一批。
土芋这个东西产量很大,既可以直接煮了当主食,又可以加工成淀粉,长期保存。
不知道郑老板有没有兴趣?";
晋王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思忖,这凌小姐胆子也太大了,第一次见面就想和父皇谈生意。
转念一想,她不知道郑老板的真实身份。一定是担心明年夏天那场洪灾,才如此积极谋划吧。
于是,晋王也硬着头皮,准备帮腔。
哪知道不等他开口,乾德皇帝伸手捏起了那毫不起眼的土疙瘩,询问道:";这东西味道如何?耐不耐储存?产量有多高?";
凌韵眼见有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说到一半口干舌燥,她也不扭扭捏捏,直接灌下一壶凉水,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直到肚子里关于土芋的一切都抖干净,她才又追问乾德皇帝:";郑老板在京城有没有庄子?您看土芋一年能种两季,你春天试种一批,觉得好,夏末再大规模种一次,产量不比麦子稻谷高?这么大的买卖……";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对方神色,生怕踩到对方雷点。
来京城的路上她就想过了,虽然已经和临川县的乡绅们签了契书。
但是明年夏天洪灾如果真的来了,时间短还好,若是时间长了,粮食短缺,翻着跟头涨价,他们也可能毁约囤着卖高价。
要是在京城顶着晋王名声让有庄子的贵人们都种个几亩,也不用被乡绅们牵着鼻子走。
要是乡绅们信守承诺也不用担心,收来做成淀粉,又是一桩买卖。总之,推广种植,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