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一幕,那小女娃吓得愣在原地,蹑住不敢动。
那断腿又瞎眼男子,独眼瞪得浑圆,骂咧道:“呸,一口吃的罢了,有必要挨这疼?真有你的!”
“咱们被那妖孽掳进城来,横竖都是个死,又何必这么个糟蹋自己?”
至于李十五,腮帮子鼓鼓的。
如今的他,是越来越没把自己肉身,当成个正经肉身了。
他估摸着,今后随着他修为愈高,肉身愈强,倒是不好再砍腿啥的,反倒如今修为尚低时,可以尽情糟蹋。
时间,点点流逝着。
一众山官,约莫午后入的城。
而此时,城中已是一片漆黑。
有山官施术点燃火把,置于城中各个位置,方才带来些许光亮。
“哥哥,给!”,那小女娃睁着独眼,躯体瘦小的像只猫一样,用破碗给李十五端来一小碗肉汤,只有几口样子。
她不敢太靠近,只是放在不远处。
李十五喘了口粗气,面色不太好的,瞅了地上一眼。
“你自己没长嘴?”,他没个好气道。
女娃没搭理他,只是走到一处墙边,蜷缩在那儿,似睡了过去。
见这一幕,李十五抓耳挠腮,觉得莫名烦躁。
或是自幼时起就一路跟着乾元子,再之后种了仙,开始修行,以往种种,他从未感受到他人多少良善之意。
那杀千刀师父不用多讲。
甚至白曦,纵火教,听烛,落阳这些,哪怕与他笑脸相对,他也时常揣摩,对方是不是想害他。
如白曦明里暗里,让他入纵火教。
落阳以性命下注,赌他必成国师。
还有卦宗那些八卦头,黄时雨时常以生非笔乱写,现在又弄出个一人‘分饰两角’。
这一切的一切,很难不让他怀疑,所遇都是刁民,人人都想害他。
“这他娘的……”
李十五骂咧一声,觉得愈发不适,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他身上乱爬一般,哪哪不得劲儿。
而不适的原因,或许是他感受到,那小女娃对他的一种不掺加其它,且很是纯粹的善意。
他李十五,不习惯这种善意。
他李十五,同样受不起这些善意。
在他心中,已习惯满是漆黑的世界,这突然掺夹进来一缕白,让他无从应对。
“拿走!”,他朝着女娃又是冷冰冰喊了一声。
只是,依旧没搭理他。
那女娃已是睡了过去,蜷缩成一团,甚至轻微传出些许轻鼾之声。
她靠墙很近,似这样能在夜里暖和一点。
“季墨,给她弄床被子!”,李十五重重叹了口气,见季墨朝着这边来,便是随口招呼道。
“你自己没有?”,季墨狐疑着脸,直接反问道。
李十五轻呵一声:“本山官一路斩妖除魔,劳苦功高,给这么个小乞儿盖被?呵,怕她受不起!”
也是这时,某方向又传来一句女子声:“十五,她那么小,这入秋夜里,怎么捱得住!”
紧接着,一道年轻温和男子声,似那三月暖阳般响起:“时雨,我们帮她一点吧,慈善的可贵之处,不一定体现在大是大非之上。”
“而是,勿以善小而不为。”
“等下给她盖了被子后,再在周围布置下一处阵法,毕竟她这么小,被子抢不过别人的。”
话音一落。
便见那小女娃被一股力抬到空中,接着身下出现一层厚厚稻草,身上多了床棉被。
李十五忙朝周遭望去,依旧看不到黄时雨身影。
“黄道友,你出来,咱们说个事!”,他试着朝面前虚空呼喊,“姓黄的,你给老子出来……”
只是,依旧无任何回应。
季墨见这一幕,不由摇头道:“哎,这就是差距啊!”
“咳咳。”,他清了清嗓,又道:“虽说那姑奶奶邪门,但是李兄弟你,能不能学着点?”
李十五白了一眼:“呵呵,原来你知道她邪门啊!”
“对了,这么久你干啥去了?”
一听这话,季墨神色不自觉的萎靡下来,整个人好似变得十分孤寂。
只听他颇有些委屈道:“李兄弟,我想娘她们了!”
李十五:“……”
李十五面颊乱抽,头一次这般想将自己那张嘴撕掉,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多那个嘴!
“所以你这一下午?”,他问。
“额,到处试着认娘去了!”
“呵,还以为你去城中查探了呢!”
“李兄弟,我很早就有说过,自己挺怕死的,所以主动去触那霉头干嘛?”
季墨说罢,又凝眉道:“还有星官大人的提醒,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啊!”
“反正我琢磨着,这一趟不太对劲儿。”
两人闲谈之间,听烛,落阳两人靠近。
听烛道:“此城规模甚大,偏偏其中屋舍,基本都是空荡荡的,宛若一座空城。”
“仅有的,便是这些被掳来的大爻百姓,全部加在一起,合计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之数。”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每人都身有残缺,无一人健全!”
落阳扫了一眼,入目所见,一位位残缺百姓,就那么倚靠街道两边,要死不活样子。
“这城中有这么多空房,为何不进屋子睡,起码能遮个风啊。”
他嘀咕一声,又接着道:“祟妖踪迹我没发现,还有此城被浓雾包裹,诸多山官探了这么久,都是没找到出去的路。”
李十五听到这番话,恍惚间记起,白曦给他说过这么句话。
称这一行,或许能让他见识到,这世间究竟是有多邪门!
“邪门?”
“这次的祟妖,很邪门吗?”
只是他话音刚落。
异变起。
这城中一条条街道上,小巷中,竟也突然涌现出白雾,雾浓的仿佛凝成实质,直接将众人视线遮掩。
且神识之类,也被这白雾阻挡。
同时一阵古怪且刺耳梵音,伴随着一道道僧侣诵经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孔不入般朝着众山官耳中钻去。
这种情形,持续了约莫三十息。
忽然间,城中所有白雾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块颇为宽敞的空地之上。
一百位身着赤红袈裟,光头,头顶九道结疤,容貌七老八十的老僧。
此刻,他们横十竖十,排坐成一个规整方形。
“祟妖,来了!”
听烛凝着眉,低头盯着手中八卦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