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海外还有啥生意……以后提醒一下市政府嘛,不然弄得一把手也下不来台。还好今天是我过来……”
一脸郁闷的翁剑锋跟张浩南抱怨着,他都已经能想象到明天市政府开会该有什么样的尴尬气氛。
大家各种笑脸逢迎,结果外商就是本地“财神爷”养的一条狗,还是没正式挂上狗牌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
张浩南大笑,跟翁剑锋握手道,“这我哪里注意得过来我在东南亚还有一堆生意,香江、濠镜澳也有,总不能一一介绍吧那成啥了又不是‘红楼梦’,翁市长放心好了。”
论级别的话,现在徐振涛跟副市长是齐平的,毕竟“现代化农业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级别上去了。
再保大桥镇五年平稳运转,之后就不需要徐振涛继续消耗精力在上面。
徐振涛当农业局局长,这个局长位置,就是排第一,其余市局都要靠边。
而且“现代化农业开发区”的人事任命,是跟姑苏对接的,这就更香了。
姑苏也是难得有这么一块地方可以安排挂职刷资历的,毕竟过两年就跟姑苏没啥关系,是省里面的重要示范单位。
翁剑锋来这里视察,是绝对正确的事情。
“张老板,过年要不要参加市政府的年夜饭”
“这我去了做啥乡下今年人多,发钞票是头等大事,我个人还要发点‘奖学金’给三个大队的学生,没啥时间。”
其实讲白了就是跟市政府领导班子保持一点距离,徐振涛啥时候在市政府算个山头了,他才适合频繁活动。
情况跟魏刚还在台上时是一样的,私人关系和工作关系有机结合。
他现在的咖位,越来越不适合频繁在衙门里头来回流窜,容易被人借光被人利用,麻烦事情太多了。
翁剑锋也是聪明人,就没有多废话,摆正心态之后,很痛快地在“大桥食品”的食堂吃了一顿。
离过年也没几天,除开大桥镇本地职工,大部分想要回老家的外地职工,早就提前走了。
等“春运”高峰期再走,那真是难搞。
从企业效益来说,真心不差员工腊月多上几天班的增收。
还有一些外地职工在上班的,则是没打算回老家,反而把家里人接到了沙城过年。
全家老小都过来的有,但不多,一般都是老人家舍不得路费,再有就是开春就要下地折腾,有些像巴蜀两地的工人,王爱红去做问卷的时候,家里老人不出来的理由是“今年苞谷(玉米)收得多”。
怕出来再回去,“苞谷(玉米)”被过年赚钱的人顺了去。
所以老婆孩子为主,远近都有,华东的多一点,西南三省的因为种种原因,比王爱红老家东北的还要多一些。
不过整体上来说,还是卡着招聘用工原则,没有哪个地区的职工处于绝对多数。
食堂是有包间的,不过张浩南吃饭比较随意,直接大食堂拼桌就行。
翁剑锋也是顺便观察一下“大桥食品”的员工风貌,饭吃到一半,他内心也承认,这边基层职工的精神面貌确实是最好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
饭吃到一半,发现一堆小孩子进来,虽然热闹,但该排队还是在排队,食堂的人管理秩序还是尽责的。
“过年不回老家的职工,有的把小孩接了过来。”
“在沙城过年啊”
“也顺便看看环境,小孩留老家的教育水平,和大桥镇不是一个级别的。去年小学扩充了,基本满足全市集团员工子弟的就学需求。等暑假期间高中完工,那就彻底放心了。”
“……”
这时候翁剑锋才想起来,“沙食集团”关联企业中,还有文化教育企业。
只不过以前注意力都在农机中专上,倒是忘了张浩南很早就开始搞“民办公助”的义务教育阶段投入。
其实对沙城市政府来说,张浩南这种搞法,越多越好,能给沙城的中小学分担压力。
个别工业镇的外来人口比重很大,但工业镇本身的乡镇中学规模二十年没有变化,以中学为例,有些初中的班级,已经超过了六十人,教室塞得满满当当,已经到了调无可调的地步。
“沙食集团”的文化教育领域投入,至少给市政府每年省三个亿以上,按照沙城的发展速度来看,三个亿可能还只是保底,上不封顶的。
毕竟“沙食系”的学校,那是从学前托儿到义务教育到高中,达成了一条龙。
若非还有严苛的高考存在,以“沙食系”的实力,甚至能把大学教育阶段都包进去。
“张老板,农机中专这种呢,我能理解,还有幼儿园我也能理解。这义务教育阶段的投入,纯亏本啊。是有啥说法没有有些名堂,我还是不太理解。”
翁剑锋想要听听看张浩南的真实想法。
这种想法是有借鉴意义的,政商两界有些扩张路径,其实差不多。
“这有啥不能理解的”
给大排咬了一个缺口,三两下吞咽,张浩南端起不锈钢的汤盆,然后说道,“去年高考,有几个职工的小孩,填报志愿直接就是食品专业、物流专业;还有几个岁数大的职工,小孩一毕业,就介绍到了沙城。有两个学化工的,现在就在给陈涛做助理。建康那边有些淮西籍贯的职工,儿子女儿一毕业,就是先问问看能不能在‘紫金科技’或者‘金桥电脑’上班……”
喝了一口手中的紫菜蛋汤,张浩南这才把不锈钢汤盆放下,“看似我在建学校上浪费了钞票,算账也是亏本的。但是一年亏多少亏不了多少的。可是我往后每年招工,除开正常的校招、社招,所有关联企业的内部推荐,不要太稳。当老子的如果上班满意,觉得稳当有搞头,那他小孩来给我做事,他会不放心吗他小孩会担心单位情况复杂吗”
“……”
这一刻,翁剑锋是真的惊到了,眼神无比错愕。
“我三十岁退休的时候,名下哪家企业愁用人根本不愁的。至于说能力优劣问题,那是基层管理培训的事情,跟用人本身无关。人事部门的筛查成本比别的企业要低得多。”
“入娘的……”
翁剑锋下意识骂了一句脏话,“张老板,你这生意做的,实在是老卵。”
“只要舍得钞票,都容易的。”
“……”
说了一句废话,但这句废话的含金量有点高。
翁市长寻思着要是大家都舍得钞票,那确实是容易,连他当这个官都容易得多。
可惜现状是必须教育部门的干部出去化缘,再等财政拨款,再加上一些企业的赞助,才稍微能把全市教师的工资算清楚。
倘若某个镇的中小学管理层稍微不当人一点,拖欠工资就是常态,或者就是发一半扣一半。
沙城去年教育局也不宽裕,和别的部门“小金库”是福利不同,教育局的“小金库”更多的充当应急钱包。
“沙食系”的大手笔为什么受欢迎
就是因为有些老师是真的缺钱,是真的太需要钞票改善生活。
邵卫东去三中当校长如此受爱戴,就是他不需要考虑钱的事情,老师也总算是过得体面了一些。
而且从“沙食集团”化缘的成果,目前看来吃个三五年不成问题,比一中是肯定没法比,但学校老师都能拿一辆“新世纪”电瓶车外加一些“沙洲兴隆”的购物卡,这些都是邵卫东的面子。
这种财政上的压力缓解,也让教育局对张老板十分支持,很多需要研究的问题,其实就是走走流程,也让“吾家文化教育”这块招牌,稍稍地立了起来。
听说“沙食集团”正在推成立教育集团,有些退休的老教师,也想退休之后再赚一点。
只是这个消息还处于吹风阶段,教育局也好,退休的老教师也罢,算是一头热。
翁剑锋带着人下乡去转转的时候,张浩南也跟王爱红打了个招呼,然后去给陆先法送几条烟还有茶叶。
老教授离婚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
“调味品研究所的事情,需要您到处出差一下,有啥老同学老朋友,请来沙城最好。”
在陆先法家里刚坐下,他大儿子就跑去厨房一通折腾,两个小菜一瓶酒,张浩南陪陆先法吃点喝点,顺便聊聊事情。
“农科院那边有两个我以前的学生,现在待遇一般,应该可以挖过来。”
炒的小菜是食品厂老家东北员工做的酸菜,炒或者炖都是一流,非常开胃,陆先法特别喜欢吃,他现在喝酒也不喝烈酒,就是公司内部的葡萄酒礼品,并不在市面上流通,毕竟产量不高。
稍微喝一点,小半杯,没有肉菜也能有滋有味。
“农科院最近要招人啊,估计不容易挖过来。”
“呵。”
陆先法轻笑一声,然后夹了一筷子炒酸菜,吃下去之后,才攥着酒杯说道,“旧年农科院经费又阴跌了不少,现在扩招纯粹是打肿脸充胖子。前阵子还面向国内发布招聘,待遇多少你晓得吗”
“说说看。”
“首先是五年……”
晃了晃手掌,“五年内,一级岗位杰出人才,招二十五个。然后年薪……十万。”
“……”
愣住了的张浩南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年薪十万也还好……五年”
“五年。”
陆先法点点头,“仪器设备和课题启动费是四百万,安家费五十万。房子也包。”
乍一听还是不错的,但是和一级岗位的行情完全不匹配,确实是寒酸了一些。
而且如果单纯课题启动费是四百万,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要是算上仪器设备,这就不是有点寒酸,是非常寒酸。
全部买二手的,或者研究员从国外带回来,四百万也是不够的,试剂钱都是十万十万的用,四百万做不了几次像样的实验。
比如说现在流行的克隆实验,一般都是从国外买胚胎,牛胚胎买回来做克隆实验跟进,四百万就是一根毛……
陆先法说农科院经费阴跌,话肯定是没说错。
大概率还是上头学阀的狗叫声音太低,要不然就是某一环节中,有人假痴不癫。
有些事情陆先法的级别还是低了一些,只能云山雾罩揣摩,但是张浩南却知道得很清楚,比如说“金龙鱼”正在筹谋第二代调和油的广告,大概夏季会推出。
就是那个无比洗脑的“一比一比一”。
这种单一品类的超级市场,未来都是千亿打底的,农科院只会搞研究的学阀,其实很难在某些事情上打动有关部门。
在类似的环节上,需要最不要脸最无耻最下三滥的恶狗,才适合给农科院争夺来丰厚的经费。
说白了,农业口的学者、官僚、大企业干部,愿意掀桌的太少太少,都有各种各样的顾虑、纪律、原则在约束着,反不如轻工业部门动不动就威胁这个威胁那个。
听着陆先法说了农科院的五年人才招募计划之后,张浩南知道这事儿就算能成,那也是来的人真愿意讲奉献了。
难怪老头儿这么信誓旦旦,可以从农科院挖人。
确实不费吹灰之力。
“我说去年在京城,一堆农业口的专家来拜访,什么都有,搞经济的搞政策的搞技术的,看来也是想搞点钞票。”
“那没办法的啊,农业相关部门只能靠拨款,农科院确实没啥钞票。”
陆先法摇摇头,他在“太湖路轻工技校”教书的时候,大头经费也从来不是因为王牌食品专业的拨款,而是校办企业的上缴利润。
这行当搞研究其实就是乞丐版的生物或者材料,相当的不容易。
见张浩南若有所思,陆先法顿时道,“你要是不忍心挖农科院一两个人,就算了,毕竟国家也不容易……”
“啥不忍心”
张浩南一愣,“我为啥要不忍心我只是在想,挖一两个没啥意思,不如多挖点,直接跟农科院合作,搞大型研究所,要挖就挖一两百个,十几二十个我觉得也没啥意思。”
“……”
嘴角一抽,陆先法攥着酒杯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他知道张浩南是不要脸且没下限的,但是,能如此突破他一个老年学者的想象力,也确实极品到了一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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