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沉睡的人们，睡眼惺忪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
“什么声音？”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稚童拽着母亲的衣袖：“娘，天上那些是什么？”
当娘的其实也不知道：“好像，星星？”
稚童的眼睛到底要好使一些：“娘，天上有人，两个姨姨，站在船上。”
当娘的穷尽目力，也不过借着结界的微光看见几颗炮弹，实在看不清什么姨姨什么船。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天上怎么可能有人？还有船，就更不可能了。”
傅西洲自然看见了在法阵阻拦下悬停的炮弹，他不知是颜诗瑾的作为，还当是杨思思干的。
眸色一沉：“妖人果然有些本事，连炮弹也能挡住。”
很快，傅西洲又笑了：“一颗两颗炮弹或许能挡，三颗四颗也勉强能行，可这是炮兵营，有几十，上百，数百，足以将整个京师夷为平地的炮弹，我看你怎么挡！”
似是为了印证傅西洲所言，短暂的平静之后，发射完第一轮炮弹的炮兵营完成了炮弹的重新填弹。
甚至因为没能收到轰然爆炸的反馈，这一次，炮兵营装填了更加重型的炮弹。
咚！炮弹射出炮膛，拖着烟尾，划过长空。
咚！咚！一颗炮弹还没抵达，更多的炮弹就更加密集地升空了。
咚！咚！咚！太多的炮弹同时划破长空，烟尾看上去甚至不是一条条，而是连成一片。
“将军\/大人，此地危险，请随属下立即撤离。”
傅西洲和张赤霄的亲兵同时请命。
傅西洲冷哼出声：“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妖人被炮兵营轰得屁滚尿流！”
张赤霄则将周如玉的尸身打横抱起，向皇城司军下令：“不必管我，立刻疏散百姓。”
“是！”皇城司军领命。
皇城司军如撒豆般涌入街巷，夜晚的京师更热闹了，有叫声，有疑问声，有喝止驱散声。
看着近在眼前的炮弹，预感到即将发生的接触。
颜诗瑾更加竭力催动灵力，催得整个法阵都在脚下嗡嗡作响。
杨思思打量颜诗瑾，发现她的头发看上去没那么……黑了。
一开始，杨思思还以为是夜色昏暗的反光。
很快，杨思思发现压根不是反光，是颜诗瑾的头发真的没有那么黑了。
颜诗瑾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发根至发尾一寸一寸褪去颜色。
颜诗瑾真的没有境界。
她照着瞎编的功法修炼了二十年，至今还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可她有着强烈的信念，这股信念支撑着她，在毫无反馈的情况下苦修二十年。
如今，这股信念依旧支撑着她，在毫无境界的情况下用命力结出了足以阻挡炮弹的法阵。
头发变白，就是被法阵汲取命力的证据。
等到头发完全抽白之时，就是颜诗瑾命尽之时。
杨思思不由出言提醒：“别硬撑了，再撑下去你会死的。”
颜诗瑾死咬着唇：“师尊说了，人固有一死，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话音未落，颜诗瑾张嘴一口老血吐在法阵上。
法阵吸了鲜血，宝光一阵流溢，符文流转更快，更加璀璨了。
颜诗瑾的头发以更快的速度抽白，同时，身上的道德金光变得更加明亮。
道德金光乃是功德显化，颜诗瑾舍命救人，有大功德，道德金光自然更加浓郁了。
杨思思微微眯眼，打量着这些道德金光。
她提醒过颜诗瑾了，颜诗瑾自己决定继续，就不关她的事了。
杀善者罪孽深重，可颜诗瑾此举无异于自杀，造化自然算不到她的头上。
死后留下道德金光无主之物，她是不介意收入囊中的。
可惜，事情自然不会如此顺利。
眼见颜诗瑾大业将成，一直隐身幕后的佛陀终于按捺不住地现身了。
又或者，他本来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道金光破开夜幕，伴随着梵音组成的悦耳仙乐，一尊巍峨的金色佛像自夜幕的裂隙中缓缓降下。
佛像高逾百尺，恢弘地耸立于枢密院之上的夜空。
肉髻高耸，大耳下垂，宽额丰颐，金身璀璨，神情庄重而慈爱。
佛像不仅金身璀璨，脑后更有威仪圆光，映得云霞祥瑞，天幕金碧辉煌。
如此华丽的出场，顿时将同样悬在空中的一叶飞舟衬托得渺小袖珍，宛如孩童手中木偶。
百姓望着这一幕，皆不由得满目惊讶痴迷。
先前皇城司的兵卒虽有驱赶，但炮弹并未落下，百姓毫无危机，兴致勃勃滞留当场。
眼看着佛祖现世，更如观看好生壮观的一场戏剧，不愿离去。
“菩萨！”
大梵王朝以梵为号，是信奉佛家的佛国之一。
惊见佛像，连皇城司的兵卒都立在当场。
“菩萨显灵了！”
“菩萨来救咱们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当即有人纳头就拜。
先是兵卒，再是百姓，不多时呼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是菩萨救了咱们。”
“炮兵营的炮弹何其利害，开山劈石，连番炮击之下，青石也要荡为齑粉。方才听声音也知炮兵营发射的炮弹不下十枚，我还说为何无人受伤，原来是我佛慈悲，救我等于炮火之下！”
“所以，挡下炮弹的是菩萨？”
“当然是菩萨了，不是菩萨还能是谁？”
“我佛慈悲，真正的我佛慈悲！”
人声鼎沸之中，杨思思打量眼前的巨型佛陀法相。
自女牢之中跟随至此的莲花气息威压的主人，她终于见到了。
夜幕之下，无论百姓兵卒们说了什么，百尺佛像始终笑而不语，神情慈爱而祥和。
于是人们越发认定了佛像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好半晌，等到人声渐息。
一道佛音响起，如颤颤远钟，缓缓响彻天地：“颜氏舍己为人，其心至诚。感汝善念，吾方现身于此。”
闻言，人声又鼎沸起来。
“颜氏？颜氏是谁？”
人群之中，当娘的牵着稚童也跪了下来。
借着佛陀法相的威仪圆光，当娘的终于看清了法阵之上的飞舟：“天上真的有人。”
经她提醒，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在巍峨恢弘的佛像金身之下，映衬得犹如孩童木偶般的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