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听邪魔死前说的，旧神。”
“旧神？神？是神仙！”
这个解释一出，沉默的大多数也反应过来，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喜笑颜开。
“魔神作祟，神女救世，解黎民于倒悬，可歌可泣！”
“多谢神女，多谢神女。”
人们越说越是欢欣雀跃。
年轻的母亲拉着稚童再次跪下：“给神女磕头，谢谢她救了你，求她保佑你健健康康年年岁岁。”
稚童乖巧跪下，朗声道：“神女姨姨保佑小宝健健康康年年岁岁。”
先前劝说傅西洲给颜诗瑾台阶下的高官麻溜从地上爬起来，仰头喊道：“神女，请神女赐下尊讳，今日受神女大恩，无以为报，只能为神女开宗立祠堂，香火供奉，使仙人信徒不断。”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请神女赐下尊讳，愿为神女点长明灯。”
“我早看出神女不一般，原来是位女神。神女救世人，实在可歌可颂。”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她桀骜狂妄，对菩萨不敬，可是要给她好果子吃的。”
“诶哟我可没说过这个话，菩萨在上，你随意编排信女也不怕烂嘴巴！”
“你说了。”
“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
杨思思左右看着，并不回答，只问颜诗瑾：“你瞧着这些人，想到了什么？”
颜诗瑾低头看去，只见飞舟之下，长街之上，满是表情痴迷的百姓。
火把摇曳的火光，映亮男女老幼各不相同却同样虔诚崇拜的脸。
在这样的注视下，颜诗瑾的心中升起了诸如骄傲，得意，被认同被尊重的愉悦感。
一直以来，颜诗瑾的生活都伴随着轻视，鄙夷，非议，甚至诋毁。
她与白博雅定亲之时，整个京师都嘲讽她小官家的女儿配不上雍城白氏的世家公子。
后来她便连小官家的女儿都不是，父亲只是乡下的教书匠，奚落的声音更多了。
乃至张赤霄高中之后娶了周如玉，也是额手相庆者多过哀叹惋惜者。
人人皆说她抢了周如玉十几年的富贵日子，状元娘子的好亲事本就是她欠周如玉的。
再后来，她嫁了傅西洲做续弦，难听的话就更多了。
说她过门就当后母，说她是不下蛋的鸡。
她只是一心求仙问道，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癖好特异，喜欢被听人辱骂。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如敬神明般仰望着，不禁有些飘飘然。
但颜诗瑾敏锐地意识到，杨思思要问的肯定不是这个。
颜诗瑾老实低头：“我不知道。”
“破庙中佛易，破心中佛难。”杨思思的声音，被夜风吹得飘忽。
颜诗瑾顺着杨思思的示意再次看向脚下的人群。
一刻钟前，他们用虔诚的目光仰望着百尺佛像，念我佛慈悲。
一刻钟后，他们用相同的目光仰望着杨思思，说神女救世。
夜风拂过，瞬间吹碎了颜诗瑾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高高在上。
“日后追随圣女，潜心修炼，再不问红尘过往。”
“颜氏，”脚下忽然传来傅西洲的呼唤，“回来吧。”
颜诗瑾摇头：“不回了，今日一别，各自珍重。”
“你何必同我置气，说这样的气话？以前我不信你的求仙之心，是我错了。明明娶你进门，却对菀娘旧情难忘，也是有错，”傅西洲面色微红，“今后我自会改正，会对你爱重至极的。”
一名高官立刻凑上来：“傅将军这是认错？我看着傅将军长大的，知他玉叶金柯，最是骄傲，从未见过他如此卑微地当众向一名女子认错，可见用情至深！”
又一名高官连连点头：“颜氏，你嫁入傅府之初，傅将军心中尚有旧情，京中皆传你这辈子都无望得到他的怜爱。如今他当众表白，你也算苦尽甘来，日后琴瑟和鸣，子孙满堂，更是一段佳话。”
杨思思看去，一唱一和恰是别院中嗜聊男欢女爱的两名高官。
闻听二人的话，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不信将军夫人的求仙之心的，又何止傅将军一人，满京城皆无人肯信，官贵妇眷更引为茶余饭后的笑谈。若说傅将军有错，也不过是犯了全天下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至于新婚伊始，傅将军难忘旧爱，就更无可指摘了。那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为他诞下一双儿女，更为救他而死。他若是轻易忘却，才是负心薄性，如此冷情的男儿何堪托付？”
“将军与将军夫人的亲事，我知晓一些内情，如今豁出老脸也要说句公道话。当年将军夫人先后被白家和张家退婚，最后才嫁与将军，是实实在在的高攀。所有人都说，若非有将军与其表妹的那一出，这样好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三嫁之身的将军夫人身上。”
“何止，那时曝出将军夫人与指挥使夫人抱错，将军夫人的父母只是乡野粗人。”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夫人身世低微，本是配不上将军。如今求得真仙降世，终与将军门当户对，将军也在此时回心转意，承诺爱重夫人，可谓双喜临门，两全其美。”
傅西洲被这些言语说得越发红光满面，满目深情地仰望着颜诗瑾：“颜氏，你回来吧。我答应了允你一个孩子，此话绝不食言。”
高官一拍脑袋：“傅将军竟愿意允下孩子，可见是放下了表妹，真心同颜氏过日子了。”
另外那名高官也是一拍大腿：“苦尽甘来，颜氏你可不能不识好歹。”
颜诗瑾看着傅西洲，傅西洲身后的高官，更后面的兵卒和周遭百姓。
一刻钟前，他们说妖女伎俩，便如过去的十几年说她配不上白博雅，配不上张赤霄，配不上傅西洲。
一刻钟后，他们说神女救世，连带着她也是求神至诚，可她依旧配不上傅西洲。
傅西洲说几句软话，就是开天辟地用情至深，她若不答应，就是不识好歹。
颜诗瑾叹了一口气：“果真是，破庙中佛易，破心中佛难。”
语罢，颜诗瑾身上的道德金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