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其其格毫不犹豫地摇摇头,眼神坚定。
“敖登要在婚礼后,和突利设叔叔同回到锡林郭勒草原去,我只留下布日固德。”
她挺直了腰板,语气不容置疑,那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决然。
“公主为何不要我跟着?”
敖登眼睛一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委屈道。
“咱们主仆十几年都没分开过,这次为何要分开?公主是嫌奴才多话吗?”
扑通一下,她跪倒在地,双手伏地,声音带着哭腔。
“奴才马上改,马上就改。”
其其格叹口气,轻轻挥了挥手,把那些宫女们都打发了下去,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突利设、敖登和她三人。
她缓缓走到敖登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扶起敖登,温柔地说:“敖登啊,我何曾嫌弃过你?我要你跟着叔叔回去,是要你好好地替我孝敬汗父和阿娘。尤其是阿娘,我不在草原上,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寻衅、欺负她。你要替我护着阿娘,随时在膝前尽孝,知道吗?”
她的眼神里满是诚恳与期待,紧紧地盯着敖登。
“奴才……奴才都明白。”
敖登依依不舍,抽抽噎噎地说:“但敖登一走,公主独自在大隋,孤零零的,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怎么办?”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其其格,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傻瓜啊。”
其其格被她感染得也有些酸楚,轻轻拍了拍敖登的肩膀,总觉得此番一别,再见面时已人事全非。
“我阿娘当初嫁到咱们突厥,不也是一个人?她儿时有说体己话的人?我是她女儿,难道就承受不了吗?阿娘能做到的,我同样可以做到。”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透着一股坚韧,那语气中既有对母亲的敬佩,又有对自己的鼓励。
敖登瘪瘪嘴,心疼万分道:“自从来了大隋,公主的变化好大,看起来都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
她细细打量着其其格,眼神里满是心疼,仿佛想要从她脸上找到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影子。
“是吗?”
其其格把玩着一绺青丝,似笑非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人总要长大,离开爹娘的身边。我只不过离开得突然些罢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夜空,思绪飘向远方。
“公主,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
敖登哽咽地抽泣,声音带着颤抖。
“千万要记得回锡林郭勒。大兴虽说繁华,终究不是咱们突厥人的家乡啊。”
她紧紧握住其其格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晓得。”
其其格亦是眼眸氤氲着雾气,轻轻拥抱住她。
“蓝天白云,茫茫草原,总有一天我会回去——即使——魂归故里。”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敖登的体温,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份来自家乡的温暖。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红盖头下的其其格,坐在新房的锦榻上,身姿笔直,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塑。
她的心肠纠结,脑海中思绪万千,一双柔荑紧紧握着手中的红果,那红果在她手中,仿佛承载着她所有的期待与不安。
她听得见外面的喧哗吵闹,人们的欢声笑语、猜拳行令声此起彼伏,可她的内心却冰凉如水,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她盼望着今夜的到来,又怕得不想面对。
新婚夜,她的丈夫和旁人大相径庭,不愿醉卧美人膝,享受这新婚的甜蜜,而是要内穿寒冷的重甲,指挥着千军万马“暗渡陈仓”。
更讽刺的是,她不问他做的事所牵涉的前因后果,使得事情都在她的默许下名正言顺发生。
她为了一博他的怜惜,甚至不惜出卖尊严,只为换取相守的机会——连她也费解,为何要将自己陷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渗透了骨血,令她迷恋得难以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颌。或许沉思太深,红盖头何时被揭开,她都没察觉到。
直到婆子婢女说完贺词后纷纷退下,屋内只剩下她和新婚的丈夫,她才得以单独面对他。
新房之内,红烛摇曳,烛光跳跃,映照着屋内的一切,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喜庆的暖光。
战御寇身着一身大红蟒袍,那蟒袍绣工精致,金线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蟒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
此刻的他,不再是战场上那副金戈铁马、英武豪迈的模样,眉宇间多了一抹淡淡的儒雅气息,那气质犹如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又舒缓。
他微微抬起下巴,身姿挺拔,看上去十足高贵,那举手投足间竟有七分隋炀帝都难以比拟的威严,恰似从画中走来的贵公子,又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大气。
“你何时走?”
其其格坐在床边,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她抬眸望向战御寇,话一出口,便后悔不迭,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就懊恼地轻皱眉头,心里暗自叫苦,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这问题问出口,保准招人厌恶。她偷偷抬眼观察战御寇的神色,眼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战御寇仿若未觉,神色平静,他修长的手指稳稳地端着交杯酒,缓缓递到其其格唇边,声音低沉而温和:“先喝了它。”
那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为什么要喝酒?”
其其格柳眉轻蹙,眼中满是疑惑,她压根没听进去先前讲解闺房礼数的老妈子那长篇大论,此刻满心都是不解。
战御寇闻言,挑了挑眉,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沉沉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驱散了些许屋内的紧张气氛:“我不久前的话,你又忘了。”
他微微倾身,靠近其其格。
“你只要配合我做下去就好,哪里又有一大堆问题?”
那语调轻松,却又带着几分调侃。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弄昏我、卖了我?”
其其格秋波流转,美目顾盼间,满是灵动与俏皮。她嘟着小嘴儿,那嫣红的嘴唇好似熟透的樱桃,娇艳欲滴,粉嫩的脸颊在烛光映照下生辉,整个人艳丽动人,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最娇艳的花朵。
“贫嘴。”
战御寇无奈地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一刮其其格尖俏的鼻子,那动作亲昵而自然,随后耐心解释道:“这是合欢酒,新婚夫妇在洞房之夜都要喝,刚才你没听老妈子说吗?”
他的声音轻柔,如同春日里的潺潺溪流。
“她啰嗦一大堆,我才懒得听。”
其其格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性格豪爽的她,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那动作干脆利落,尽显草原儿女的洒脱。
“哎——”
战御寇望着她因饮酒而变得通红的脸蛋儿,哭笑不得,那模样仿佛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所谓‘合欢酒’又称‘交杯酒’,你怎么能一个人喝完?”
说着,他起身下榻,动作优雅而从容,重新端回一杯酒塞给其其格,而后与她纤细的胳膊轻轻交缠。
“两个人一同喝才是。”
他的眼神专注,盯着交缠的手臂,那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
怦——怦——其其格又感受到那种特别急促的心跳,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