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素秋还是决定避开仆人的耳目,亲自送他回去。
她怀揣着做贼般的心虚,费力地扶起楚狂澜那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缓缓地向着他的厢房挪去。
“你怎么这么重!”
素秋娇喘吁吁,吃力地支撑着他大半个身子,每迈出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心里暗自埋怨,要不是顾及自己平日里在仆人们眼中是个娇弱多病的“西施”形象,她真想运起内功,再施展轻功,直接将这家伙像扔麻袋一样丢进房里。
也不知楚狂澜是为了装得更像醉酒,还是存了想亲近她的心思,整个人如同一只软骨头的猫,懒洋洋地、毫无力气地倚靠在她身上。
听着素秋的满腹牢骚,他心里暗自回应:
你想要的那句真心话,我并非不愿说,只是时机未到。如今倒好,还得劳烦你扶我回房,可真是苦了你了。
素秋却浑然不知他的心思,依旧愤慨地唠叨着:
“你为何不肯说呢?把心里最真实的感觉告诉我,就这么难吗?”
在她看来,喜欢或不喜欢,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为何他就是不肯吐露半句。
狂澜在心中默默叹息,的确很难。
他背负着二十年的血海深仇,那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又怎敢轻易言爱,更何况面对的是如此直率、热烈的素秋。
他只能在心底诚恳地祈求:素秋,求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待我摆脱这“天下第一剑”的虚名枷锁,定将真心双手奉上。
“算了算了!不说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跟块木头似的没反应,我一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真是无趣至极。”
素秋一边嘟囔着,一边扶着狂澜的手臂,左右张望一番后,决定挑一条近道,从后花园那座木桥抄过去直奔他的厢房。
虽说这条路曲折难行,可胜在能快点到达,省得她多费力气。
然而,好不容易挪到木桥一端的素秋,抬眼望去,顿时傻了眼。只见那木桥上无端冒出许多木棍,横七竖八、毫无规则地摆满了整个桥面。
若是她孤身一人,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只要小心谨慎些,倒也能勉强通过。
可眼下,身边多了个醉得人事不知的楚狂澜,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扶着这个神志全无的大男人安全走过这段危机四伏的木桥,简直难如登天。
“这可如何是好?要怎样才能把你弄过去呢?”
素秋心急如焚,伸手用力捣了捣狂澜,凶巴巴地吼道:
“快给点意见啊,你这头死猪!”
他都醉成这副死猪模样了,还能指望他给出什么意见?
狂澜暗自腹诽,可下一秒,他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
这家伙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的心肠咋这么狠?就因为自己没能给她个准话,她就要把他摔死了事?
寻常人家的女儿,遇到这般满是危机的桥面,铁定只能干瞪眼、束手无策。
可素秋是谁?她岂是一般的柔弱闺秀!
只见她足尖轻点,施展轻功,先猛地将狂澜推向半空,随后自己也凌空飞起,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迅速牵起狂澜的手,向着木桥另一端掠去。
一落地,狂澜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体也随之变得愈发沉重,索性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素秋身上。
哼,谁让她刚才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丢到半空中,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你怎么这么重!比我们家‘武林盟主’都重!”
素秋实在吃不消,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她不过是随口抱怨,哪晓得这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被两个人听了去,一个自然是身旁佯装醉酒的狂澜,另一个则是藏在木桥边、鬼鬼祟祟的诸葛君。
这诸葛君为啥会猫在这儿呢?
说起来,他就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对美酒,尤其是无字酒庄的佳酿那可是痴迷到了极点。
半夜睡不着觉,他装模作样地出来赏赏月,顺便散散心,哪晓得还没走多远,就闻到一阵浓郁醇厚的酒香。
凑近一瞧,好家伙,素秋和赋冬竟搬了那么多美酒,一股脑儿全灌进了楚狂澜的肚子里,独独没他的份儿,这可把他给气坏了,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
眼瞅着素秋扶着狂澜往厢房去,他料定两人不会走大路,于是提前在木桥上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设下重重障碍。
他到底想干啥呢?
其实,他就想瞧瞧无字酒庄的素秋大小姐,武功路数是不是他一直苦苦寻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一种。
结果如何呢?
诸葛君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
“这么看来,我要找的人跟这素秋铁定脱不了干系,可究竟是啥关系呢?”
“师徒关系。”
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
“师徒关系啊?”
诸葛君先是一愣,随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太像啊!我琢磨着……”
话还没说完,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气势汹汹地巡视过去,可看清来人后,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阿……阿起?”
楼起那双平日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手里还攥着本厚厚的书卷,毫不留情地大声呵斥:
“你又在这儿装神弄鬼,还偷看人家素秋和狂澜,别狡辩!你就是狡辩我也不会信,简直……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
“你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骂我!”
诸葛君可怜兮兮地瘪着嘴,眼眶泛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你欺负我……呜呜……”
这楼起虽是个书呆子,可论斗嘴,诸葛君哪是她的对手。
楼起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头疼,不耐烦地放下书卷,不仅眼睛眯得更紧,眉心也皱成了个“川”字:
“我……我哪有欺负你?我不过是觉得你品格低下,性情顽劣,情趣寡淡,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闪光点,压根儿就不足以担当大任。”
诸葛君哪听得懂这些文绉绉的话,反正知道她在数落自己就对了。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鬼点子”,斗嘴不行,就卖惨。只见他微微低下头,装出一副沮丧至极的样子:
“阿起,其实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临终前托我找回失踪多年徒儿的长辈吗?”
“记得啊!”
楼起狐疑地打量着他。
“莫非你已经找到了?”
“有点线索了。”
诸葛君凑近她耳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这个人跟……”
“素秋有关,是吗?”
楼起不紧不慢地接话。
诸葛少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这书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聪明啊!”
他忍不住夸赞。
楼起白了他一眼,心说:废话!我读的书比你吃的米还多,我不聪明谁聪明。
“既然跟素秋有关,这就好办了。”
她微微点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