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宇文札满脸的不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
“当年宇文家随先皇灭北周,建大隋,那可是立下了不朽功勋,后来与突厥可汗几次交锋,更是威名在外!战御寇——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换了孩儿,照样能做到他左翊卫将军的位置!爹说他的枪法厉害,咱们宇文家同样使枪,就输给他不成?”
宇文札一边说,一边扬起下巴,脸上带着傲慢的神色,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宇文化及听着儿子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不禁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
他对儿子的目中无人和浅薄无知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个长孙,何时才能明白这朝堂之上的复杂局势和生存之道呢?
“你是宇文家的长孙,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
宇文化及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战御寇虽说不是名门后裔,但好歹是萧后提拔出的娘家人。越王贵为皇孙,尚且对他礼遇有加,更何况是你?如今,越王留守东都洛阳,他身边的七贵摆明与京城五贵分庭抗礼,而五贵各自为政,为父孤掌难鸣,这个时候,想拉拢战御寇尚嫌不及,你还给我捅楼子!”
宇文化及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深知此时的局势微妙,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拉拢他?”
宇文札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一闪,灵光乍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爹,我私下听宫里的婢女说,十七年前和亲突厥的苏相之女苏娘,本与战御寇两情相悦,但后来不知为何,竟答应替舞阳公主远嫁番邦!”
“战御寇为此耿耿于怀,皇上大概为避免横生事端,亲自为他赐婚,结果姓战的却在短短几年内,莫名死了五个老婆,只剩个小妾!大伙暗中猜测,嘿嘿,说他受过刺激后,便以杀妻为乐!”
“以致最近十年来,根本没人敢再给他说亲。爹,你想——苏丞相也是五贵之一,战御寇恐怕至今仍恼他当年主动上奏,让苏绾娘出嫁突厥,又怎会甘愿被五贵拉拢?”
宇文札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手舞足蹈,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不就是个老婆?”
宇文化及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五指轻轻一勾,又一杯茶稳稳地托在了掌内。
“他失了一个,咱们再给他找一个不就成了?皇帝挑的女子,若真出类拔萃,恐怕早都被他纳入后宫,哪里有机会送到他将军府?”
宇文化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对皇帝赐婚的人选并不看好。
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宇文札眉梢微微跃动,心中一动,忍不住旁敲侧击道:“莫非,爹已物色出人选?”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期待,想要知道父亲到底有什么打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宇文化及微微一敛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后沉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意。
“就是苏绾娘之女——其其格!”
“轰隆——”
宇文札的脑子瞬间像被炸开了一般,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愕愕然,意识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月色如水,如水银般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银纱。
战御寇回到将军府时,已敲过一更的梆子。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仆人,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内院走去。
一位清丽秀雅的少妇,身着一袭素色罗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百合,散发着温婉的气息。她早早便候在门口,一见到战御寇的身影,立刻迎出户来,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关切。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少妇的声音轻柔悦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拂过人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张罗着下人,为战御寇打水洗尘。
待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帖帖,她才莲步轻移,紧随其后步入厅堂。
“娘吃过了吗?”
战御寇稳稳落坐,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左右,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几分疲惫。
“将军,婆婆今日起封斋。”
少妇,也就是阿羽,必恭必敬地回答道,言语间对丈夫是完全的顺从。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又要封斋?”
战御寇剑眉一拢,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沉沉地拉下了脸。
“阿羽,你也由着娘去吗?她一把年纪,动不动封什么斋?”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是对母亲身体的担忧。
阿羽依旧低着螓首,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婆婆的决定,妾身怎敢干涉?”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
战御寇本欲再说几句,可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烦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着桌上香味四溢的饭菜,勉强吃了几口,却顿觉索然无味,于是随手放下了筷子。
“将军,是否饭菜不合胃口?”
阿羽见状,立刻招呼下人,就要重新再去准备。她的眼神中满是焦急,生怕自己没能照顾好丈夫。
“不用再做,我不饿。”
战御寇拂袖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背对着阿羽,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阿羽终于抬起头,脸上挂着惊讶的神情。
“将军在校军场忙碌整整一日,怎么会不饿呢?”
她的眼中闪烁着疑惑,实在不明白丈夫为何如此。
战御寇回望着她,眼神十分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许久,他缓缓开口道:“阿羽,我身在公门本就极少归家,你不必天天备好饭菜等候,该吃该睡照旧,莫要为此有所改变。”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阿羽眨眨眼,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夫君说的是哪里话,阿羽做的是本分,难道给夫君带来了不便?若真是如此——阿羽会改。”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不是这样!”
战御寇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长叹一声道。
“罢了,你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吧。只是,将来有天你厌倦这种日子——记住告诉我,我会遵守当初的约定,放你走。”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仿佛在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
“厌倦?”
阿羽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夫君说得太严重。能有个栖身之所,尽心服侍婆婆和丈夫,阿羽心愿已足,又哪里会厌倦?”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是对现状的无奈接受。
“即使你我不会是——”
战御寇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终,他大手在那纤弱的肩头轻轻一拍,不再看她,转身离去。他的动作轻柔,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接触的短短一瞬,肌肤相贴带来的却不是她所向往的那种灼热情怀,而是饱含着太多太多无奈的压抑。
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空洞,那是一种无法填补的孤独和痛苦。因为心冷,所以他是冷的,自然而然地,他带给别人的温度也是冷的。
阿羽幽幽的目光随着他逐渐变模糊的身影而越发凄迷,谁也不知道她在思索什么。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塑,唯有那微微颤抖的双肩,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