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面对这样的说辞,战御寇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抹浅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欢愉,尽是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曾经,娘亲是他身处千军万马中也能毫无惧色的强大动力,是他在生死边缘挣扎时,无论何时都告诫自己必须生存下去的坚定勇气。
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只要想到家中有母亲在等候,他便能在刀光剑影中奋勇厮杀,毫不退缩。
可如今,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甚至,是恐怖!
她耗费心血养育、精心栽培了三十多年的孩儿,在她心中,竟尚不如那已故的亡魂!她只是默默地在背后操纵着他,像操纵一个毫无感情的傀儡,一味地利用他去完成一桩宿世积怨,甚至不惜倾尽全部——他曾以为的亲情,在这一刻,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原来,这世间最辛酸苦楚的,不是来自战场上那些杀红眼的敌人,往往,伤你最深的,是和你最亲近的人。战御寇心中一阵绞痛,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缓缓地割着。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大兴宫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叫,那声音穿云裂石,打破了皇宫的宁静。
只见宇文札瞪大眼睛,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他伸手指着面前娇艳如花的少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究竟是男还是女?\"
原来,听老父说那突厥少年其实是个女人时,他还满心怀疑,压根儿不信。可今早在含元殿朝贺,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曾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的“臭小子”。
但此刻,眼前这个光彩四射的女娃儿,除了一双慧黠灵动的眸子,哪点还有男人的粗犷野蛮?
那婀娜的身姿,娇美的面容,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女性身份。该死的,他竟糊里糊涂把一个婀娜多姿的大美人,当成个臭小子!宇文札的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其其格托着长长的辫子,脸上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容,笑咪咪道:\"怎么,原来堂堂鸿胪寺卿男女不分啊!\"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调侃与戏谑,在这略显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俏皮。
\"你耍我?\"
宇文札心里懊恼不已,一想到这样与众不同的佳丽,竟然要被送给战御寇做老婆,他就觉得无比可惜,真是……暴殄天物!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贪婪与不甘,仿佛在觊觎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珍宝。
其其格轻蔑地撇撇樱唇,对他的质问不置可否。对于他这种养尊处优、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搭腔。不要说宇文札,就连宫里那些亲贵大臣,在她眼中,也都是呆头呆脑,庸庸碌碌之辈。
身处这繁华却又沉闷的皇宫,其其格只觉得烦闷无比。
三更天,她便被敖登死拉活拽从床上拖下来,单单听突利设叔叔嘱咐一大堆规矩,她就烦得个半死。
一想到那些繁文缛节,她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折腾了大半天,她饿得肚子呱呱叫,连顿饭也没好好吃上。要早知这般无趣,她决计不会吵闹着要跟来。
好不容易等突利设叔叔他们受表待见,她才偷空溜出花园。唉,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了宇文札!
宇文札偷瞄她粉嫩的唇瓣,只觉得心痒难抑,那股冲动让他脱口道:\"公主之姿国色天香,不愧为草原上的一枝独秀!昨日……小生酒后失礼,唐突了佳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着,他赶忙敛袖作揖,一副谦卑的模样,可那眼神里的贪婪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其其格似笑非笑,偏着螓首,故意学某人的口吻:\"突厥狗哪次不是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我就杀了他,谁能把我怎样?\"
她学得惟妙惟肖,那语气和神态,仿佛就是当初宇文札嚣张跋扈的样子。
她明眸一转,瞅瞅脸色刷白的宇文札,接着道:\"一夜之间,我竟从突厥狗变成了国色天香的草原独秀,嗯?宇文大人,您太客气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这个……\"
宇文札顿时舌头打结,慌乱地解释道。
\"纯属误会啊!\"
他的脸上一阵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其格冷冷轻哼一声,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威武的号角声。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踮着脚尖四处眺望,奈何宫墙重重,什么都看不到。
其其格气得一甩马鞭子,那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抽在玲珑精美的太湖石上,留下一道深痕。
\"公主……可是有什么烦恼?\"
宇文札早已习惯了宫里宫外那些妖娆扭捏的女子,此刻,他被其其格的脱俗烂漫迷得七荤八素,色字当头,早把与老父先前协商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喂,到底是哪儿传来的声音?\"
其其格正眼都不看旁边这个轻浮男人,随口问道。她的心思全被那号角声吸引,对宇文札的存在几乎视而不见。
宇文札却受宠若惊,本以为她不再睬自己,末料会有回应,不禁欣喜若狂道:\"公主有所不知,那是我们大隋的校军场!每日这个时辰,都会练兵。\"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其其格的表情,生怕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其其格眼眸一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兴致勃勃道:\"校军场一定很好玩儿,我得看看去!喂,宇文札,由你带路——\"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仿佛宇文札只是她的一个小跟班。
宇文札脑中闪过一丝理智,犹豫道:\"不……不太好吧?\"
他心里清楚,带突厥公主去校军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但看着其其格那期待的眼神,他又有些不忍拒绝,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挣扎 。
\"你不答应?\"
其其格一下子撅起了嘴,腮帮子鼓鼓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窝囊废,方才还说你有道歉的诚意,眼下却连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到!”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娇嗔,话语里满是对宇文札的不满与轻视。那眼神,仿佛在说宇文札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