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爬回去!”
其其格头也不回,带着老鹰飞奔而去。她的身影在丛林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枝叶间。
望着林中荡起的烟尘,宇文札目眦欲裂地一捶地。
“混蛋!”
他低声咒骂着,心中充满了怨恨。他低声下气哄着她、讨好她,甚至不惜破坏老爹的计划,一心只想博得美人倾城一笑,谁知……那臭丫头竟不识抬举!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他在心里暗暗发誓,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
世事难料,人生的轨迹总是充满了意外与变数。其其格原本满心想着来一场“英雌救男”的壮举,幻想着自己能像草原上的勇士一样,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下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呃,不,应该说是去帮助战御寇,展现自己的勇敢与智慧。
哪料到事情陡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而且这转折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夸张,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喉咙干涩得难受,心惊胆战地望一眼暂时被箭引到别的方向梭巡的庞然大物。那大棕熊身形巨大,每走一步,大地都仿佛微微颤抖,它那粗壮的四肢和锋利的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再瞧瞧地上的烂泥里印出的硕大掌印,一个足有脸盆大小,她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老天爷,为何总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
其其格在心中暗自叫苦。她心里清楚,如果骑在马上,肯定会暴露目标,成为大棕熊的活靶子。
可她也不确定这熊兄跑起来到底有多快,万一自己的紫骝马比不过大棕熊的速度,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救不了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咬咬牙,冒险射出一支箭,试图引开大棕熊的注意力,然后悄悄放掉心爱的紫骝马。此刻,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闷得透不过气。
她仰望上空,只见乌云如墨,迅速积聚,天色越来越黑,沉甸甸地压下来,像是一场倾盆大雨即将磅礴而至。
为何不见布日固德?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的心猛地一揪。这个关头,它若舍她而去,可怎么办呢?其其格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恐惧的感觉”。
那种从心底深处涌起的无助与绝望,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满心懊悔,怎么没人告诉她,这皇家围猎的山里有大棕熊啊?
她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瞅着大棕熊察觉到那阵阵远去的马蹄声后,缓慢而又坚定地扭转庞躯,一步一步向她所在的位置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跳愈发急促。
她抓紧胸前的衣襟,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脑子开始飞快旋转,努力回忆着老人曾经说过的话。
隐约记得老人说,假如有一天遇到熊,又不便逃跑……该……该怎么办来着?快点想出来啊……大棕熊越来越近了,它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其其格猛然倒下,屏住呼吸,索性装死。
是!
没错!
就是要装出已死的状态!
有经验的老人传下这个说法,说棕熊厌烦死掉的生命,若能顺利瞒过它,便可逃脱一劫。
大棕熊迈着沉重的步伐,拨开一大堆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它又圆又黑的眼珠滴溜溜转动,透着一股狡黠与警惕。
它围着躺在地上的其其格绕了两圈,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其其格完全笼罩。
突然,它俯下熊头,伸出布满倒刺的舌头,去舔她的面颊。那粗糙的舌头带着倒刺,划过她的脸颊,像是一把把小刀在割。
其其格吓得心怦怦乱跳,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但又要运气保持低冷的体温来迷惑棕熊。
明知它是在试探,以刺来撩拨人的感官,可那一阵阵又涩又痒的刺激宛若万蚁钻心,痛苦难当。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下力有未逮,其其格的唇边喷出温热的暖气。
大棕熊见状,琥珀色的眼眸瞬间转沉,变得凶狠无比,它高高举起爪子,挥爪便抓。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咻——一支雕翎箭擦着大棕熊的头颅而过,速度之快,带起一阵疾风。但是,雕翎箭的箭头在碰到后面的枯树皮时,应声而落,未曾扎入树内。
其其格敏感地一溜翻滚到杂草外的空地上。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弯腰,拉起她劈面就骂:“你疯了?谁教你躺在那儿等着做熊餐?”
那声音带着焦急与愤怒,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战御寇?”
其其格虚惊过后,浑身酸软,仿佛一滩软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富有人性化的表情。
虽然——他还是在不遗余力地骂她,但此刻,她却觉得那声音无比亲切,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 。
“你的马和箭呢?”
战御寇拉着她冰冷的小手步步后退,面色凝重,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棕熊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谨慎得如同一只警惕的猎豹 。
";马……被我放走马了。";
其其格一缩脖子,像个犯错的孩子,被战御寇的疾言厉色给骇得不轻,平日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全然不见,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吞吞吐吐地说道
";至于箭,刚才围猎时候用得太多,我进林后没仔细察看,射了几箭后才发现只剩一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愧疚与不安,眼睛也不敢直视战御寇那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
";你放走马,自己却待在这里?";
战御寇眼睛里仿佛要沁出血来,他的双眼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咬紧牙关质问这个在他看来脑袋似乎不太灵光的女娃。
然而此时情况危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趁着说话的间隙,瞬间再度朝棕熊射出几根雕翎箭,试图以此来威慑住这头猛兽。
其其格心急地大嚷:";你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好的箭全浪费啦!";
她满心疑惑,他不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吗?
在她的认知里,战御寇的箭术堪称一绝,可这会儿,为何那些箭头一碰到熊便自动落下?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战御寇怒斥道:";闭上嘴!你不会自己看?我的箭头全是蜡!";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额头上青筋暴起,此刻的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拎起来狠狠教训一顿。
蜡做的箭头?
其其格听到这话,如遭雷击,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抽出战御寇斜跨在腰间的囊袋,手一摸,立即触及到那柔腻的蜡头。
她的手指在蜡头上摩挲着,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此时,其其格脑中嗡嗡作响,思绪乱成一团麻,甚至比在大熊爪下时更紧张,整颗心纠结得仿佛要拧成麻花。
";你的战马呢?";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环顾四周,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却未看到那匹威风凛凛的大黑马。
";被人下了巴豆,瘫在西山脚没跟来。";
他嗓音沙哑地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他的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其其格望着战御寇那沉重的面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内心的伤痛。是啊,他是一个视战马若手足的男人,对于他来说,战马不仅仅是他的伙伴,更是他在战场上的得力助手。
如今,手足被人伤害,他又怎么会不痛呢?可怎么是他跑到这里救她?一切……仿佛被颠倒了。
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到底是谁……是谁帮她求救的?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猜测,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
她胡思乱想着,天空中突然闷雷轰鸣,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将黑暗的天空瞬间照亮,紧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
战御寇注意到棕熊的身躯在闪电划过的瞬间一颤,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冷冽的弧度自唇边漾起。他伸臂道:";把你的箭给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其其格讶然道:";箭?只剩下一枝了。";
她满脸担忧,先不说一枝箭不足以杀死一只熊,光说她那枝细细的箭身,就难以承受战御寇巨大无比的力度。她试图劝说战御寇放弃这个冒险的想法,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战御寇打断了。
";少说废话!";
他一把夺过她握着的箭,动作干脆利落,扣在弦上,甩开她纤细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朝棕熊奔去!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高大而坚定,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要去挑战这头凶猛的巨兽。
";战御寇!";
其其格吓得魂飞魄散,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及思索,下意识地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战御寇独自面对危险。
战御寇大吼一声,止住她的脚步。他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显得如此响亮,仿佛要穿透这黑暗的世界。
又是闷雷闪电袭来,倾盆大雨哗哗坠落,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
吱嘎——
吱嘎——
雄鹰布日固德出现在漆黑的半空,它的身影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如此矫健。它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俯冲下来,锋利的大爪扑到棕熊的脸上。
棕熊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了,它疯狂地挥舞着爪子,试图驱赶这只讨厌的雄鹰。
战御寇抓着这个机会,双臂灌劲,肌肉紧绷,竭尽全力弯弓一射,箭似流光飞舞而出,带着破风之势,向着棕熊射去 。
那一根箭在飞到棕熊胸口之时,犹如一道凌厉的闪电,以势不可挡的力量震裂成三四片儿,然后深深扎进棕熊那厚实的肉内。
棕熊吃痛,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得颤抖。它那粗厚的熊掌条件反射般往脸上的雄鹰扣去,试图将这给自己带来痛苦的罪魁祸首拍落。
雄鹰布日固德却异常灵活,它猛地扇动一双巨大的翅膀,翅膀带起的狂风呼啸而过,腾飞而起,轻松避开了棕熊的攻击,在半空中盘旋,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在这混沌的暴雨中,豆大的雨点如子弹般密集落下,打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大棕熊在雨中视线模糊,却依稀看到两道人影,愤怒和疼痛让它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朝着他们两人一扑,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压来,所经之处,树木被撞倒,杂草被踏平。
战御寇眼疾手快,回身迅速拉住其其格,大声喊道:“快!往我刚才来的那个崖边去!”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狂风暴雨中依然清晰可闻。其其格忙不迭地点头,此时的她对战御寇充满了信任,心甘情愿地跟他并肩作战,两人一边灵活地闪避着棕熊的攻击,一边快速地朝着崖头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