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兜兜转转又下了山。
上了平地,秦山也不开口,只是一甩马鞭,向着邬堡回去。
裴元孙化两人连忙跟在身后,十几骑仿佛一条黑龙穿过荒凉大地。
马蹄声传开,周围找食的百姓闻声看去,随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奋。
“秦爷威武!”
孙化跟在身后,瞟眼看了乡民一下,随后回过头看向前方秦山,却只能看见对方的沉默。
无言赶路,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邬堡门前。
只是人还未到,门口却已经发生了一阵喧哗。
秦山扯起缰绳放慢马速,目光微凝的看了过去。
邬堡门口,一群衙役围在一个轿子旁边,轿子口则站着一个身着县令官服的老人。
县令想要进邬堡,但门口乡勇却不让,一时间正在相互推搡。
“县老爷来你们乡下,你们居然还敢阻拦?真不怕爷的红黑棍?”
捕头提着大铁棍,腰间还别了一把刀,面对门口油盐不进的乡勇,脸上满是涨红。
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这安平乡之前也不是没来过,怎么今日再来就变成眼下模样?
感受身后县令越发不满的眼神,捕头终于忍不住,向前强行走了一步。
“爷我就要进去,我看你们谁敢阻拦官差!”
捕头要往里硬闯,他不相信这群乡民还敢对官差动手。
守门的乡勇见了,虽然手紧紧握在刀柄上,却也始终没有拔出来,只是用手阻拦对方。
此刻捕头硬闯,大伙居然只能瞪着愤怒双眼,被强行推到两边。
看着乡民无用,捕头脸上终于浮现出得意,眼神斜视过去,其中满是轻视:
“泥腿子就算批了件烂甲,也还是泥腿子。”
捕头趾高气昂,眼神斜视乡勇的同时还直接嘲讽。
闻言的乡勇眼中更加愤怒,但看着对方身上的官差衣服,以及旁边站着的县令,却任凭牙齿咬的稀碎,却也不敢动手。
杀官差,就等于造反。
没有秦山点头,这件事情不要说乡勇,就是裴元也不敢动手。
只是可笑捕头还以为是这些乡勇怕了自己,才如此百般忍让。
看着道路被推开,老县令这才脸色微松,看也不看乡勇一眼,昂着头准备进邬堡。
捕头也是挤开人群,回过头咧开大嘴,一脸谄媚:
“县老爷这边...”
呼!
偃月刀划过,寒冷空气被刀刃带动,居然形成了一道微弱气浪。
冷锐寒风向着周围呼啸,老县令只感觉一阵冰意吹拂,下意识闭了下眼。
随后等再睁开,捕头正睁大愕然双眼,呆呆向着县令身后看去。
捕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他刚刚才抬起头,脖间便猛然喷出一片血雨。
猝不及防的县令被捕头鲜血喷了一身,鲜血顺着面颊落到鼻间,下意识呼吸一口,感受浑身上下的咸湿腥腻,老县令的双眼也不知觉睁大。
周围捕快看的目瞪口呆,原本看着捕头强行将乡勇挤开,还觉得这些乡勇也就看起来哄人,没想到这才眨眼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捕快们愕然看去,随后是微吸一口冷气,脸色变成一片惨白。
一声战马嘶鸣几乎贴着后背响起。
老县令僵着身体,缓缓转过身。
随后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仿佛彻底化作一块石头,僵在了原地。
秦山骑着马上,身后十二骑全员穿着铁甲,高头大马下,正瞪着冷漠的双眼扫视过来。
老县令脸色呆呆,他目光看着秦山手上不带半点血花的偃月刀,再感受身上满身血腻,瞪大的双眼中只剩下疑惑。
“甲骑!”
“哪来的?!”
甲骑要马、要甲、要人,不要说安平乡,就是县里,也从来没有见过。
可眼下就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十几个甲骑,而且还抬手一刀就砍死了捕头。
老县令不相信乡民敢杀捕头,可如果乡民真的杀了...
老县令浑身上下一个哆嗦,随后心底就只剩下惶恐和惊惧。
“好...好汉,都是那捕头跋扈,与小老儿无关。”
县令支支吾吾,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秦山。
秦山目光扫过眼前一群衙役和捕快,看着他们手中的铁棍和长刀,脸色微冷下来。
不用秦山开口,周围早就忍够的乡勇立即上前,直接一把夺下铁棍和长刀。
若是胆敢有丝毫不配合,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打在脸上。
而方才跋扈的捕快,此刻在秦山目光压迫下,对此居然不敢有丝毫反抗!
收回目光,秦山看向脚下县令,微微抬起偃月刀,用刀尖背,抵在对方下巴上。
微微使力,将县令脑袋抬起,看着对方满脸惶恐,秦山带着一丝疑惑:
“什么事?”
刀锋冰寒冷意,县令干咽一口口水,感受喉结在刀尖上轻轻划过。
随后抬起头,强忍着哆嗦的牙齿,言语有些磕巴:
“贺人龙追着罗汝才快到了,沿途县都在招兵自保,怕贺人龙或者罗汝才进来。”
“之前听说安平乡组织了乡勇,所以今天老爷我...小人我过来看看。”
县令上下牙齿不断击打在一起,但还是坚持将一句话说完。
秦山听了眉头微皱,收回偃月刀。
县令感受脖间冷意远去,心下猛松一口气,随后佝偻着腰僵在原地,脸上满是惶恐的默默候着。
“知道了。”
秦山开口,随后驱动马匹直接绕过县令,向着邬堡内走去。
身后裴元孙化等骑,也都默默跟在身后,十几个甲骑踏着沉重的马蹄声,缓缓消失在邬堡内。
直到身后大门关闭,县令缓缓转身,瞪着双眼看向身后,确认确实没有人后,这才深出一口气,整个身躯软了下来。
捕快们连滚带爬跑到县令身边,想要搀扶,却又看着满身血污有些嫌弃。
县令见此有些恼怒,正要呵斥,坞墙上却猛然射出一箭。
弓弦嗡鸣,箭矢射在了县令面前。
刚刚软下的身躯又一次僵起,缓缓抬起头,瞪着满眼恐惧看去,裴元站在城头,一脸随意:
“我们秦头说,县里,不去。”
说着,裴元将硬弓递给身边精骑,随后直接转身回去。
只留下县令留在原地,原本满是血污的长袍下,又多了一股浸湿的尿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