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伴随最后一点雨水落地,没了冷热空气交互,断断续续的落雨也停了下来。
地面泥泞,辅兵们打着火把,在火光下抓紧忙碌。
“一、二、三、”
一群人吆喝,将一根粗大木桩嵌进了刚刚挖出的壕沟中。
周围泥水湿滑,瞬间覆盖住了木桩,仿佛地里长出了一根光秃秃的原木。
而后这些原木连接到一起,组成了一道木墙。
秦山站在营外,几个锐骑身披蓑衣,举着火把站在周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为了保护甲胄,即便停了雨,蓑衣一时半会也不会取下。
皱眉看了一会眼前依然忙碌的人群,秦山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天色黑暗,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篝火的点点火光。
“游骑都散出去了?”
李岩点点头:
“额外加了一百,散了两百游骑出去。”
秦山闻言略微放心,不知为何,今夜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宁。
再次看了孙传庭方向一眼,看着依然没有任何人影,秦山终于还是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孙化:
“不管多晚,都必须把营立好,门前壕沟也必须挖出来,在这些完成之前,全军不得解散。”
孙化了然的点头,随后秦山又一次看向孙传庭方向,默默望了一会,终于转身准备回去。
众人见状连忙跟着,锐骑们也将火把略微举高,多照亮了一点周围黑暗。
只是刚刚转身向着营内走了两步,秦山却又突然停下。
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有些慌乱的停下,正要看向秦山,可秦山却在短暂停顿后,猛然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是孙传庭的方向!
众人见此一愣,也是立即看了过去,随后几个骑兵快马跑了过来。
天色黑暗众人看不清,于是纷纷看向李飞。
李飞连忙上前看了一眼,随后回头:
“是我们的游骑。”
听着是自己游骑,众人心底略微一松,正要默默等着游骑回来看看什么情况,秦山目光却略过这几个游骑,看向了更后。
紧接着,秦山一皱眉,直接看向了众人:
“全军着甲,食肉脯,进水。”
秦山果断,周围人却一愣,有些呆愕的看着秦山,随后远处游骑看着秦山居然恰好在营外,直接冲过来不等战马停稳,便扑到秦山面前。
伸出手指向孙传庭方向,游骑有些焦急:
“有溃兵从前面过来。”
溃兵?!
人群一惊,而后看着秦山越发严峻的神情,终于是不再耽误,转身一面急步走进大营,一面大吼:
“全军着甲,食肉脯,进水!”
众人呼唤,正在原地坐着休息的军卒闻言一愣。
随后在毫不吝啬,大规模燃起的火把光芒下,众人终于站起了身,开始慌忙从自己小队中的板车上拿取装备。
而刚刚把晚饭准备到一半的辅兵,也顾不得锅中半生不熟的米粥,连忙在焦急敲响的军锣声中,从食袋中取出大量肉干。
看着身后忙碌,秦山又看了看游骑身后黑暗的大地,继续对着身旁裴元开口吩咐:
“把军鼓敲起来,再把篝火全部点燃,尽可能把我们的位置传递出去。”
裴元不问为什么,直接转身执行。
随后在人群慌忙下,穿透性极强的军鼓声从安平营回荡出去,而后是不留余力燃起的篝火,将安平营照耀的仿佛黑暗中的神宫。
正在忙着指挥本部人马的众将见状一愣,杨承祖不敢去问秦山,连忙跑到李岩身旁:
“李兄弟,总兵这是什么意思?”
李岩愣愣看了一眼,听着杨承祖询问,有些呆板的回过了头。
双目出神,李岩眼底有些惊愕:
“居然不是撤退?”
李岩没有回答杨承祖,杨承祖见状大急,也顾不得改善自己在李岩心中粗鄙的形象,直接伸手握在李岩双臂,用力推了推:
“哎呀我的大兄弟,总兵大人这到底是要干嘛?”
被杨承祖晃回了神,李岩终于抬起头,面上带着严峻和一丝狠色:
“立即着甲,总兵这是要把溃兵都引过来!”
杨承祖一愣,周围听见的人也是一愣。
溃兵没了组织度,可是已经不分敌我了,贸然聚众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而且有溃兵必然就有敌人,到时候引过来的可就不仅是溃兵了。
杨承祖反应过来,看着不断敲响的军鼓,脸色在短暂错愕后,也跟着浮现出狠色。
转头看向自己挥下军卒,杨承祖直接猛然抽响了马鞭:
“半刻内,全员必须全部着甲!”
营内慌乱,秦山则站在营外,站在原地在锐骑的帮助下穿戴着甲胄。
伸直双手等着身边锐骑忙碌,周围是一片黑暗,秦山面容冷峻,目光不断瞟向远方。
甲胄繁琐,一时半会穿戴不完,可黑暗中的人影,却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惊慌到极致的气喘从前面传来,几个跑的完全脱力的卫所兵,正穿着单衣,未着任何甲胄的步履踉跄而来。
机械的奔跑,脸上满是体力耗尽的苍白,此刻唯一支撑他们的,只有眼前灯火通明的安平营。
刚把身甲穿好,秦山等着锐骑帮忙穿戴‘披膊’,同时对刚刚回来的裴元眼神示意。
跟着秦山示意看向那几个卫所兵,裴元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几个卫所兵已经跑的失了神,看着裴元过来,下意识居然是茫然。
而裴元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将最前面两个卫所兵仿佛提小鸡一般直接提了过来。
直到他们被丢在秦山面前,两人抬眼看着火把照耀下渐渐披挂起来的秦山,双目才终于重新有了色彩。
随后不等秦山开口,两个卫所兵狠喘一口气,直接带起哭腔,对着地上磕了下去:
“秦总兵,督师...溃了!!!”
两个卫所兵哭天喊地,刚刚披上半袖蟒袍的秦山,闻言双眼一瞪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哭的最响的那个直接倒地,哭声也戛然而止。
秦山没好气看着这两人,你宁可说孙传庭死了都好,你非要说他溃了!
略微活动身上甲胄,秦山直接带着不满,皱眉开口: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们知道的,说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