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恕睨她一眼,“想也知道,你不肯让保镖走哪儿都跟着。”
被人记挂着,心里不禁升起暖意。转念又不禁替孟枕月叹息,“看来梁振真的......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给个甜枣,再打一棍子。这个甜枣还是陈予恕转手给的。
看陈予恕观察着她的脸色,夏嘤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害怕被连坐,得个差评。夏嘤安慰道:“天下的乌鸦也不是一般黑,你是白的。”
他是白的?变异了吧。
组委会发来通知,孟枕月过了初选。
夏嘤顺手转发给孟枕月,后者正在忙,直到下午才回夏嘤消息。
两人聊了两句,孟枕月要去找主治医师,匆匆结束话题。
听她说,小愿的病情有所好转,夏嘤替母女俩松了口气。但工作的事情,也就搁置下来,夏嘤拿不准孟枕月的态度,总是提着心,怕她半途而废。
夏嘤原本趴在梳妆台上发呆,不经意抬眼,发现镜子里多了个黑衣人,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我后面?”她回头埋怨地看向陈予恕。
“要怪就怪地毯,消音。”陈予恕刚洗完澡,黑色的浴袍包裹着挺拔的身材,长腿逼近,荡开的袖口轻扫在夏嘤额头。
鼻尖的雪松气味浓郁了些,却并不烈,如同没有度数的起泡酒,透出清爽的引诱。
陈予恕拿起梳子,收拾了下刚刚吹干的头发。末了,把梳子放回去时,发现梳齿上缠绕着一长一短,两根黑发。
他不禁笑了一下。
某人无中生笑,更衬得夏嘤心情灰暗。
她憋不住想找个人出谋划策,于是问他:“你说,孟枕月会不会变卦?”
陈予恕拿起一个黑色盒子打开,取出自己的婚戒戴上,“她态度如何,直接问就行。如果对方打定主意,就算你猜出一朵花来,也不能改变结果。”
夏嘤张了张嘴,觉得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只有别人猜测他的想法,他哪里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可她这么问,只是想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陈予恕看她头低下去,他垂下的视线,只能看到她的颅顶。
沉吟片刻,又道:“她那边脱不开身,也没什么。你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外面冰天雪地,家里人都担心。不如等你生完孩子,有的是参赛机会。”
就算没有机会,他也会千方百计替她制造一个。
“要不我还是回设计部上班吧?”
陈予恕的黑眸冲她虎视眈眈。
这下可好,不经意间就达成了互相伤害。
胚衣是照孟枕月的尺寸来的,原本想等孟枕月在筛选过后再试版,最近几天她抽不出空来,夏嘤便把精力用在改效果图上。
在家里,没坐多一会儿,沈姨便会来提醒她起来转转,别太费神。
夏嘤知道,肯定是陈予恕让她盯着自己。她也不为难沈姨,乖乖照做,第二天就收拾好东西去了青祁路。
到了之后,发现大门紧闭,这才想起上次被车撞过之后,母亲天天被逼着在家休养,早就腻烦,这次受闺蜜邀请去南方旅游,夫妻俩前两天就出门散心去了。
夏嘤忽地想起,自己在星裁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环境清幽,没人打扰。
去了之后,发现工具齐备,都是现成的,立时心满意足。
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她抬头,已经不早。回过神来,立时觉得累,原本想打会儿盹,结果一觉睡沉,听到门外闹哄哄地。
出什么事了吗?
夏嘤轻手轻脚走过去,从猫眼往外看,就见一群黑衣壮汉在门口捣鼓。
不可能这么倒霉,遇上群体作案吧。
她心里一紧,又仔细看了看。不像啊,这里的小区是一梯四户,还有两个大妈在旁边交头接耳,如果是强盗,她们还不得躲得远远地。
夏嘤正狐疑,一张俊脸映入眼帘。他站在保镖后面,抱着手臂,眼眸如同沁着寒水的黑潭。
她赶紧拉开门。
两个大妈有点儿傻眼。
“这么漂亮的姑娘,到底欠的什么债啊?”
“情债吧。”
“还大着肚子呢。”
“不会是骗婚吧?”
你们蛐蛐人,能不能背着点儿风。
夏嘤觉得丢人,赶紧冲陈予恕招手,“你快进来。”
男人站在原地,深深看向她,一动不动。
夏嘤顾不上他什么脸色,把陈予恕拉进门,还不忘对几个保镖轻声道,“你们先回车上去吧,怪冷的。”
她那小屋子,装不下这么多人。
随着关门声响起,终于把纷乱留在门外。夏嘤长舒一口气,摸到陈予恕的手冷得像冰,就没松开,“你怎么来了。”
“某人离家出走,我来抓捕归案。”他的手挣了一下,但没用力。
眼睛也撇到一边,不看她。
“我没有离家出走,这里清净些。工作完了之后,不小心睡着。”夏嘤看他面色不虞,解释道。
“家里不够清净吗?”陈予恕两手插在大衣兜里,哪怕房间里开着暖气,也没吹散他周身的凉意。
夏嘤不明白,她只是换个地方做事,他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想到他一开始就是圈养她的态度,这会儿也抿着唇沉默。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陈予恕冷眼道:“怎么,在家嫌我碍事?”
夏嘤想到他不乐见自己专心事业的态度,跟他犟起来,“明明是你嫌我碍事。现在我的设计比赛停滞,你高兴了吧?”
她从未对他这么大声过,那口郁气倒是散了不少,但又后悔自己太过冲动。陈予恕这人脾气可不怎么好。想到这儿,夏嘤心里惴惴。
“你偷吃亮嗓药了?”陈予恕忽然来了一句。
夏嘤陡然哭笑不得。
她埋着头,憋笑。
陈予恕沉默地看着她,安静中,玄关的声控灯暗了下来,他摸不准地问:“哭了?”
说着,手伸了过来,捧着她的脸,抬起。
摸了摸她的眼尾,并没有湿意。明显地松了口气。
“你工作不顺,心里不高兴,我就高兴?这是什么逻辑。”他指尖的温度,比她的体温低了不少。没一会儿,他的手往下滑落到夏嘤肩膀。
刚刚的话的确有些冲动,罪名也是她一口给人安上去的。夏嘤垂头看着脚尖。
陈予恕嗓音微厉道:“多大的事,你就焦虑成这样。要是伤了身体怎么办?梁振会让孟枕月没有后顾之忧的。”
言下之意,他不知道也会知道。
夏嘤知道他言出必行,好像瞬间卸下肩上的担子。
她冲他笑了笑,弯着一对腰果眼。似乎雾霾散了,只剩大晴天。
陈予恕,果然是她最大的人脉。
过了两天,梁愿顺利出院。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宋植安排的教授是相关病理泰斗,用药和港城那边的医师不一样,但起效很快。
这是之前,孟枕月求都求不来的。
等安顿好梁愿,她第一时间联系夏嘤,“之前说要试版,什么时候去呢?”
看来她根本没有被磨灭掉斗志,夏嘤也跟着满血复活,开始忙活剪裁成衣面料。
她忙得脚不沾地,有两次老太太打电话过来,夏嘤都没听到,直到晚上才给她回话。
老人很担心她的身体,让她不要太累。甚至提出让她去锦绣东方住。
夏嘤知道她是好意,但就她现在的工作量,肯定会被劝止。便甩锅给陈予恕,“锦绣东方距离陈予恕的公司有些远,他本来睡眠就不好,住去那儿,又得早起半个小时,唉......”
看她现在,张口就是自家孙子,老太太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只要你住得习惯就行,哪管他什么时候起来。”
夏嘤一见有戏,一副小媳妇儿的口吻,“他毕竟是孩子爸爸,不能不考虑他的感受。这样吧,得空我就去看您。”
可能她的得空太渺茫,老太太没过两天,就叫两人去锦绣东方吃晚饭。
临到出门,夏嘤才想起,要让陈予恕替自己背锅的事。忙快走两步,越过他,率先拉开车门。
陈予恕看她站在车门边,还奇怪,“怎么不上去?”
夏嘤一脸殷勤,“您先上。”
您?
陈予恕眉峰微扬,视线从她挺起的肚子上掠过,“想让爷爷奶奶知道,我使唤孕妇?”
夏嘤脸上的笑,险些没端住,“我这是对你好,没看出来吗?”
陈予恕不知道她又玩儿什么,只扶着车门,“蛇对农夫,大多是这样的前奏。”
有福不享,那她也没办法。夏嘤被他托着手臂,上了车。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夏嘤偷看男人好几眼,正在找时机开口。
余光瞄到男人正在看平板,她手握成拳,拿捏着力道,在他肩膀上敲了敲。
正要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按摩服务,就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截住手腕。
“从刚才到现在,怎么一直对我动手动脚?”
“我没有。”夏嘤目光闪躲,“就是需要你帮点儿小忙。”
“刚刚演蛇精,现在又露狐狸尾巴,你演《西游记》呢?”
呵呵,把他自己当唐僧肉了。
不过夏嘤有求于他,只能躺平任嘲,“也不算帮忙,就是想着你不会同意,帮你回绝了一些事情。”
陈予恕握着她的手,放到大腿上,慢悠悠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同意?”
夏嘤顿时瞪大眼睛。
亏她温柔小意这么好一会儿,结果他根本不打算跟自己在一个战壕?
她是蛇精,是狐狸,那他绝对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