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恕和苏见津的眼神一碰,便是无声交手。
前者上前去,主动伸手:“苏董,刚过完年就来京都,幸会。”
苏见津脸上泛着笑意,同他握手,“的确挺巧的。我和陈先生神交已久,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陈予恕稍微偏了一下头,目光落到夏嘤身上,“晚饭吃完了吗?”
夏嘤知道躲不过,磨蹭到他身边,“吃完了。”
陈予恕朝苏见津点了点头,“今天时间太晚,我带内子先回去。下次有空再聊。”
一看就是,把夏嘤带走是真,和苏见津寒暄是假。
“苏董再见。”就算陈予恕在旁边虎视眈眈,夏嘤还是礼貌道别。
苏见津点了点头,叫了声“裴序”。
裴序会意,上前把苏见津的礼物递过去。
高彦文见机地接过。
苏见津先离开,快要绕过影壁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就见夏嘤局促地站在陈予恕面前,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像被硌了一下,不舒服的感觉很久都难以消散。
其实夏嘤那阵心虚气短,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多。片刻后,觉得完全没必要。
她又不是出来偷人,被抓奸在床。用不着矮他一头。
等她抬头挺胸,仰起脸看陈予恕,顿时感受到两人的身高差......
不止矮他一头。
楚暮眼见陈予恕那张脸,一秒比一秒坏,心里跟着发怵。生怕自己被扫到台风尾。
再一看夏嘤——
好嘛,还敢盯着陈予恕猛看。
勇士。
楚暮看热闹不嫌事大,嬉皮笑脸地凑到夏嘤旁边,“嫂子,刚刚那人谁啊?”
夏嘤答得滴水不漏,“同行。”
“堂堂奥诺董事长,改行当裁缝?”陈予恕嘲讽道。
“t家是旗下品牌,也算的。”
陈予恕:“你这是偷换概念。”
“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会让我出来吗?”夏嘤想也不想,就反问。
“你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反思过了,没有。”
偌大的庭院霎时一片死寂,好像连风都躲到远处,一点呼啸声都没有。只剩远处传来推杯换盏的谈笑声。
楚暮这会儿一点都笑不出来,后悔刚才没趁势开溜。
陈予恕的眼眸翻涌着黑压压的阴云,夏嘤有点儿扛不住。扭过头,冲楚暮挤出一丝笑,“时间不早,你们继续玩儿吧,我先回去了。”
别啊,您倒是走了,谁给我收尸。
楚暮赶紧跑到她跟前,拦住夏嘤的去路,“刚刚予恕喝了酒,不能开车,劳驾带他一起回去。省得叫代驾了。”
当着这么多人,夏嘤知道楚暮这是在递台阶。她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驳陈予恕面子,稍微思索片刻,就答应下来,“好吧。”
见她领会自己的意思,楚暮松了口气,嘴上像抹了蜜,不停夸夏嘤温柔,体贴人......
陈予恕面色不善地扫他一眼,“闭嘴。”
夏嘤见陈予恕僵着一张脸,想了想,还是上前去牵住他的手。
和他沉冷的脸色不同,他的手倒是很暖和。
夏嘤选择不看他脸色,只把他当暖手袋。
还好她脾气好,有阿q精神,要是换一个人,谁受得了他。
夏嘤被自己那颗,拯救陈予恕的善心感动了。
所以上车的时候,她已经不生气,主动说起和苏见津碰面的前因后果,“我只是,想跟他确认一点事情。”
“确认什么?”陈予恕抱着手臂,压低眉弓,盯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
“确认我不是因为裙带关系,获得这个冠军。”夏嘤起初还有些不自信,但这次和苏见津见面之后,解开心结,就豁然开朗。
从那些厚得可以垒房子的专业书,和事无巨细的笔记来看,长大之后的“夏嘤”对设计怀着巨大的抱负。她的刻苦和努力,哪怕在星裁,也相当有名。
她害怕“十八岁的夏嘤”,毁了“长大后的夏嘤”。
可是这些话,只能自己咀嚼,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陌生人的话,对你来说,更可信么?如果我真的和苏见津串通好,他是个弱智,才会告诉你真话。”
夏嘤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她只是觉得,万一对方有破绽呢?
陈予恕只是看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别人想骗你,最起码也会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苏见津,是连我也不会掉以轻心的人物。以后不要再私下和他接触。”
夏嘤觉得自己的判断力被质疑了,有些不服气,“他不像是个坏人。”
陈予恕眉头紧锁,“他如果没安好心,会把坏人这两个字写脸上吗?”
夏嘤不禁问出心底的那句话,“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你之外,稍微年轻点儿的男性,都是坏人?”
不管是周少昂,钟北尧,还是苏见津,他都看不顺眼。就像一只逡巡自己领地的猛兽,时时都是戒备驱逐的姿态。
一瞬间,陈予恕周身像被冻住。眼中的锋芒刺透昏暗,向她逼近。
汽车停下,陈予恕开口,“难道不是你觉得这世上都是好人,只有我一个坏人?”
车门被拉开,风雪卷入车厢内。
夏嘤感觉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冻成冰雕。
走进屋内,看陈予恕甩手便要上楼。她一路小跑。
原本他腿长,夏嘤气喘吁吁,谁知真被她追上。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腕骨,比她的宽了小一半,精瘦而有力。
“我没有,没有觉得你是个坏人。你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你怎么会是坏人?”
“我除了是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就没了?”陈予恕目光灼灼地凝睇着她
不然呢?
还能有什么?
夏嘤脸上露出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