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样打仗的?” 一名什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低声咒骂了一句。
姬卓仿若未闻那声嘟囔,神色冷峻,继续有条不紊地命令道:“都听好了,营帐务必保持完好无损,兵器和甲胄要摆出丢弃的模样,粮草与辎重则需整整齐齐地码放妥当。”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士兵们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依令行事。姬卓见状,亲自大步走到营地中央,双手稳稳擎起一面绣着 “周” 字的大旗,奋力将其插入松软的土地之中。
随后,他还故意上前推搡了一把,那大旗便似醉汉一般,歪歪斜斜地立在原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场仓促的溃败。
诸事安排完毕,众人仿若溃败之军,匆匆忙忙地往回折返。这些士兵们,顶着烈日走了整整一天才抵达此地,未曾想不过吃了顿饭的工夫,便又要拔腿返程,心中的怨气恰似春日里疯长的野草,蹭蹭往上冒。
姬卓却似浑然不觉,一路不断给众人打气:“大周的将士们,且听好了!此战若胜,秦军必将丢盔弃甲,咱们今日舍弃的这些,来日定会百倍赢回!”
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仿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试图穿透这弥漫在队伍中的阴霾。
然而,士兵们对此却嗤之以鼻,压根儿不信。此刻,他们满心只想着能早日回城,摆脱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指挥。
毕竟,在这军心浮动、众人对指挥官能力产生深深怀疑之际,若还贸然前进,保不齐这些满腹怨言的士兵,会在冲动之下做出过激之举,届时,姬卓的安危可就堪忧了。
又这般行了一日,众人终是回到了洛邑城。邹妁早早便在城南门翘首以盼,她身形纤细,宛如一朵在风中静静守望的青莲。自那日分别后,她已有一天多未曾见到姬卓,心中满是牵挂。
“主人,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 邹妁迎上前去,目光中满是疑惑。
姬卓骑在马上,神色悠然,仿若只是外出踏青归来一般,悠哉答道:“事情已然办妥,自然该回来了。我交代你准备的物件,可都预备妥当了?”
邹妁赶忙拱手回应:“主人放心,城中的妇女们正在赶制,奴婢已然仔细检查过,明日便能全部完工。”
姬卓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很好,进城吧。”
邹妁应了一声,快步上前,接过姬卓手中的缰绳,引着马儿缓缓朝城内军营走去。
刚一回城,军营里顿时炸开了锅,留守的将士们望着这一行人,眼中满是诧异。
“不是说率军出城御敌去了吗?怎的如此之快便折回了?”
“瞧瞧,还这般丢盔弃甲的,莫不是吃了败仗?”
“我看呐,准是下了一场雨,卓王子受不住苦,便带人撤回来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就在这嘈杂声中,王大奎大步走来,高声说道:“都别瞎猜了,下了场雨,道路泥泞不堪,不利于行军,卓王子这才下令撤回来的。” 这,正是姬卓事先交代士兵们统一的说辞。
统帅既已回城,将领们自是纷纷前来集合。这军营之中,最大的官也就是虞季这个千夫长了,其余的多是百夫长。众人齐聚中军帐,气氛略显凝重。
“孙大壮,士兵们的骑术练得如何了?” 姬卓端坐帅位,目光扫向孙大壮,率先发问。
孙大壮赶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朗声道:“回禀卓王子,兄弟们如今都已熟练掌握骑马之术。”
“哈哈哈哈!好极了!” 姬卓闻言,仰头大笑,笑声爽朗豪迈,仿若能驱散这帐中所有的阴霾,“此战过后,所缴获的全部战马,都归你指挥!”
他这一番话,仿若凭空抛出的一块大饼,让孙大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按照侍奉王族的惯例,恭敬地回道:“卑职谢卓王子赏赐。”
“伍甲,本王子所需之物,制备得怎样了?” 姬卓话锋一转,看向伍甲,再度发问。
伍甲连忙从身后拿出几个成品,上前几步,介绍道:“启禀卓王子,竹子已然全部砍来,现都堆放在军中旁侧的院子里。
这鬼脸面具,也已做出上百个,随着工匠们陆续回归,不出一日,三百个定能全部完工,绝无问题。”
姬卓起身,大步走到伍甲跟前,伸手拿起一个面具,端详片刻后,径直戴在自己脸上,左右转动脑袋查看一番,呵呵笑道:“甚好,做工精巧,视野也未受影响。”
言罢,他信步走出营帐,径直来到那堆竹子旁。
姬卓俯身捡起一根,拿在手中细细比划。只见这些竹子,平均长度都在十米左右,竹梢部分完好无损,绿意盎然。
“哈哈哈,拿来做鱼竿倒是正合适!软硬适中,重量也恰到好处!” 姬卓仿若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乐不可支。
他这般行径,落在旁人眼中,简直就是个疯子。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噌” 地一下站起身来,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姬卓的脸,怒目圆睁,破口大骂:
“够了,卓王子!你那痴傻之名,早已传遍全城。兄弟们陪着你折腾了这几日,原是看在你身为贵族,却愿与我们这些徒卒并肩作战的份上。
秦军大兵压境,你口口声声说要冲在最前面,就凭这话,哪怕你脑子不灵光,我们也认了!
可如今这三日下来,你又是捣鼓鬼脸面具,又是砍竹子、扎草人,还煞有介事地领着三百兄弟出城御敌,结果呢?连个秦军的影子都没见着,反倒把营寨给丢了!
行了,算兄弟们求你了!卓王子,你就别再瞎指挥了,好不好?”
邹妁在旁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唰” 地一声拔出佩剑,娇叱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如此对主人说话!罪该万死!” 那剑尖,在日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直直指向那名士兵。
“你想干什么?张大哥可是我们这儿战斗经验最丰富的老兵!”
“对,不许动张大哥!”
士兵们见状,纷纷挺身而出,围成一圈,将那怒斥姬卓的士兵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决然。
虞季和王大奎虽同样一头雾水,摸不清状况,但见此以下犯上之举,自是绝不能容忍。虞季当即大喝一声:“来人,将张虎拿下!军法从事!”
这一声令下,仿若火上浇油,士兵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顿时闹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不许动张大哥!”
双方剑拔弩张,士兵们纷纷拔出兵器,两两对峙,气氛紧张得仿若一点即燃的火药桶。
姬卓眼见局势即将失控,军队竟要因自己而陷入自相残杀的绝境,心急如焚,赶忙断喝一声:“都退下!大周士兵,岂能自相残杀?邹妁,你先退下!”
他的声音仿若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穿透这混乱的局面。
邹妁虽满心不情愿,可主人之命岂敢不从,只得狠狠咬了咬牙,收起佩剑,悻悻地退到一旁。
虞季也无奈地挥了挥手,让执法队暂且退下。
这时,那名叫张虎的士兵 “扑通” 一声跪地,昂首挺胸,高声道:“请卓王子回宫给先王守灵去吧!秦军来了,我们拼死也要守卫住洛邑城!”
“是呀,请卓王子回宫!”
“请卓王子回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士兵们纷纷效仿,相继跪地高呼。刹那间,呼喊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现场气氛愈发凝重,反对姬卓的士兵越来越多,已然形成了逼宫之势。
大有若姬卓不即刻离去,士兵们便要闹出大乱子的架势。
姬卓面色凝重,缓缓踱步到张虎面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周的将士们,你们当真以为本王子这几日是在胡闹?实则不然!秦军细作潜伏四周,我若不这般行事,如何能瞒天过海?
我军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人,秦军却有三万之众。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绝无胜算!
本王子的计划,必须严守机密,方能顺利实施。只要计划得以施行,我大周必能击败敌军,保住洛邑城,延续八百年国祚!
你们想想,本王子身为周天子最后一位继承人,大周若亡,我便是亡国之君,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不希望看到那一幕!”
“我们不怀疑卓王子抗秦的决心,我们怀疑卓王子的指挥能力,请卓王子回宫!”
“请卓王子回宫!”
跪地高呼的士兵们纷纷站起身来,手中紧握着兵器,齐声高呼,那声音仿若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姬卓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