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全军拔营起寨,出发!” 赢樛仰天大笑,得意洋洋地挥手下令。
······
这一日,姬卓一袭素服,面容肃穆,在宫中为先王守灵。战备诸事,皆托付给邹妁代为悉心监督。直至日落西山,姬卓才匆匆离开王宫,嘴里叼着一个小巧的木头哨子,疾步迈向军营。
一入军营,姬卓吹响哨子,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瞬间,士兵们带着准备好的物资,从四面八方迅速聚拢而来。
姬卓身姿挺拔,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大周将士们,按我大周古礼,天子丧礼本应停棺七个月,静候诸侯前来吊唁。
可叹如今诸侯不朝已然百年,时移世易,我等也不能拘泥古法。本王子决意即刻为先王去城南择一风水宝地,尽早将先王妥善安葬。
地方已然选定,巫师需做法三天三夜。诸位,可愿随本王子一道,为先王跳这巫舞,送先王最后一程?” 姬卓言辞恳切,目光中满是期待,征询着众人的意见。
“卓王子,秦人已然进军,这可如何是好?” 王大奎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问道。
姬卓神色镇定,微微扬起下巴,信口胡诌道:“诸位莫慌,按我周礼,他国于我邦国丧期间,断不可贸然攻伐,何况我父王乃堂堂周天子。
本王子早已派人留意秦军动向,料想他们不会在此刻趁机发难。” 他这番话,看似说得底气十足,实则心中暗自忐忑,只为稳住军心。
“对,秦人再怎么骄横,也得掂量掂量这周礼的分量。”
“是啊,先给先王办葬礼才是当务之急。”
士兵们闻言,纷纷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王大奎略一思忖,抱拳道:“既如此,我等便送先王最后这一程。”
众人议定,姬卓旋即行动起来。士兵们戴上此前精心准备的鬼脸面具,手持细长的竹竿,挑起招魂幡,另有士兵赶着牛车,车上满载着不倒翁草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跳着巫师的舞蹈,向着城南缓缓而去。
姬卓这边的一举一动,自然没能逃过秦军潜入洛邑的细作和派出的斥候的敏锐耳目,消息如飞鸟传书,迅速报回秦军。
秦军拔营出发,正值夏日,阵雨频繁,道路泥泞不堪,两日下来,大军仅艰难行军五十里,第三日眼看也只能走到一半路程。
“报 ——” 一名细作骑着快马,如疾风般飞驰至行进中的秦军阵前,朝着赢樛拱手行礼,急声禀报:“将军,西周军总共不过千人,此番出动八百之众,他们有的扮作巫师模样,有的高举招魂幡,还有人赶着牛车,一路哭哭啼啼、唱唱跳跳,出了城南。听闻是要给先王遴选墓地,做法祈福。”
赢樛听闻,眉头微微一蹙,陷入沉思,片刻后,神色凝重地挥挥手:“再探!”
细作领命,拨转马头,朝北朝着洛邑城方向绝尘而去。
秦军继续稳步前进,副将马梁从后面快马加鞭赶上来,抱拳请示:“将军,眼下情形,我等该如何应对?”
赢樛面色冷峻,目光凝视前方,淡淡吐出三个字:“继续进!”
又行了不到十里,斥候再度来报:“将军,卓王子亲率众人,以孝子身份披麻戴孝,带着巫师与数百兵丁,在城南一会儿号啕大哭,一会儿引吭高歌,巫师们更是手舞足蹈,相随其后。”
赢樛听到细作与斥候的汇报如出一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轻笑:“再探!”
斥候得令,也迅速拨马折返。
秦军马不停蹄,副将孙茂从后面匆匆追来,拱手问道:“将军,天色渐晚,我军在何处安营扎寨为宜?”
赢樛目光远眺,沉吟片刻,开口道:“天子下葬,我等身为邻国,也需给些颜面。继续向前进军,预留一日便能赶到洛邑的距离,寻一合适之地暂且驻扎!”
孙茂拱手应道:“末将愿前往前方,探查一番。”
赢樛微微点头:“也好,近日阵雨不断,切记选择地势高些的地方。”
孙茂高声领命:“得令!” 随即吆喝一声,带着五六个亲兵,策马扬鞭,朝着前方疾驰而去,探寻营地。
且说姬卓一行人,径直向南行了约二十里,抵达虞季此前提及的适宜驻扎之地,旋即展开了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 “表演”。
巫师们轮流登场,歌声悠扬,舞姿曼妙,一刻未曾停歇;一旁,有人挥汗如雨,奋力挖坑;牛车上,满载的方形石头被一一卸下,堆积在旁。
招魂幡与引魂幡所用的竹子,如林立的旗帜,插满四周;祭巳用的三牲,皆用红布精心包裹,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案几之上;女子们哭声阵阵,如泣如诉;巫师们吟唱不断,声震旷野。
这一幕幕场景,尽数落入潜藏的细作和秦军斥候的眼中,被他们远远地窥视着。
而秦军这边,孙茂很快满怀激动地回报:“前方不到十里处,有一处绝佳的宿营地,更为凑巧的是,那里尚有几十个完好无损的营帐。
卑职仔细检查了一番,现场有生火做饭与休憩的痕迹,营帐之中,粮食与少量辎重一应俱全,营帐外,一面‘周’字大旗倒伏在地,还散落着不少甲胄的碎片与兵器。
这与此前细作回报的情况大体相符,想必是那个痴傻的王子带他们出来转了一圈,下了一场雨,便吃不了苦,狼狈撤回了。”
赢樛眉头紧锁,再次确认道:“四周可有埋伏迹象?”
孙茂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将军,西周国若不是诸侯背信弃义,何至于衰败至此?如今更无诸侯肯回援这徒有虚名的周天子了。
卑职已然小心查探过周围,并未见大兵团活动的踪迹。”
赢樛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忖:“我秦军战力无双,若要设伏,起码需与我军兵力相当;若想正面抗衡,兵力更得是我军两倍。看来,是我过于谨慎了。”
“报 ——” 恰在此时,又一名斥候飞驰而来,高声禀报:“将军,他们在洛邑城南二十里处挖土、祭巳,还运去了石砖,看样子是要给先王修筑墓室。”
赢樛闻听此言,愈发笃定,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必再探了。大周已然气数将尽,天子驾崩,竟只能挖坑掩埋,全然没了周天子往昔的威仪。
罢了,我们便给周天子些许颜面吧,就在前方十里处安营扎寨。”
随即,赢樛带着几十名亲随,策马扬鞭,朝着前方奔去,亲自查看营地。
“将军不可,如此靠前,万一有埋伏可如何是好?” 孙茂见状,急忙阻拦。
赢樛却仿若未闻,纵马前行,哈哈一笑:“万一?哈哈哈哈,万一我中了埋伏,你便暂代本将军指挥!”
十里之地,对于战马而言,转瞬即至。毕竟侦查需保持安全距离,最多向前八九里,偷偷窥探一番便可。
虞季带着几十名亲兵,悄然隐匿身形,将姬卓一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嗯,按照礼仪,虽说略显寒酸,倒也确是天子仪仗。嘿嘿,天色渐黑,我们回去吧。” 赢樛查看完毕,带人返回营地。
回到营地,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秦军士兵们训练有素,各自熟练地按部就班,忙碌着搭建营垒。
姬卓这边,同样燃起了一堆堆熊熊篝火,火光摇曳,映照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士兵们继续挖土,铁锹与泥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篝火光芒难以企及的暗处,姬卓悄然将王大奎麾下的三十名什长以及虞季召集过来,神色凝重,开始低声布置起后续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