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太医令匆匆走到赢柱面前,激动地说道:“赢樛将军醒了!”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脸上纷纷浮现出激动之色。
“既然赢樛醒了,我等还是前去探望一番吧。” 上将军蒙骜上前一步,向赢柱拱手请求道。
赢柱微微闭眼,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好吧,都跟我来吧。” 说罢,便起身带领众人朝着太子府侍医之所走去。
侍医之所靠近太子府医官的住处,空间颇为宽敞。众人鱼贯而入,迅速将赢樛的床榻团团围住。
赢樛见朝中一众重臣齐聚于此,便不再佯装,强撑着坐起身来,向众人拱手行礼,满脸愧疚地说道:“太子殿下,公子,上将军,镳公、国尉大人,上卿大人,赢樛实在是给秦国丢脸了!”
老将镳公心急如焚,赶忙凑近问道:“赢樛,你先别急着说其他,你是自己逃回来的吗?”
赢樛无力地摇了摇左手,神色黯然:“哎,是大周卓王子将我放回来的。他特意嘱咐卑职,要尽快说服我王,将西公的降书送还,否则他就要攻打伊阙城了。”
蒙骜连忙出言安慰:“赢樛,莫要忧心,伊阙乃是战略要地,那里驻守着六万大军,他们若不动用十几万人,绝无可能攻下伊阙!”
“上将军有所不知,那小子虽然言辞诡诈,但他真的有可能做到。虽说卑职也不清楚他会用何种手段,可他是在提出让大秦归还降书之后补充说的,若不归还,他就定会攻下伊阙。
卑职与他交手多次,深知他向来言出必行。卑职之所以战败,皆因轻敌。上将军,此人千万不可小觑啊!”
赢樛见上将军对姬卓如此轻视,心中顿感不妙,于是不惜自揭伤疤,只为引起众人的重视。
镳公插话道:“从战报上看,你应对也算妥当,怎会败得如此惨烈?你且跟我们详细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赢樛此前装晕,不过此刻确实虚弱至极。如今到了倾诉苦衷的时候,又怎能再躺下,于是强打精神说道:
“第一次,卑职率领三万士兵前去接收洛邑,行军一切都循规蹈矩。斥候和细作纷纷来报,洛邑城内总兵力不过一千出头,而且士气低落,连守城军官都已在准备投降事宜。
谁能想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竟有人摸进军营装神弄鬼!”
“如此说来,这小子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 上卿孟弋一脸不屑地说道。
赢樛连连摇头:“被俘之后,我曾问他,是见天黑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他回答说早有预谋。从我军出发要走几日,我军会选择何种营地,他都替我军谋划好了!
他岂是仅有小聪明?其智慧不知要超过赢樛多少倍!”
众人听闻,面色愈发阴沉。
镳公又追问:“那,你第二次战败又是怎么回事?”
赢樛摇头叹息道:“哎,就因为第一次大败,我军军营被占,他们将能拉走的军粮和辎重全部掳走。
他们有了战马,倒也不足为惧,毕竟末将手里还有一万四千军队,兵力仍是洛邑城的十四倍。
可他通过改装,让骑术训练变得速成。关键是他那马镫,士兵站在上面便可以战斗。他这些秘密筹备,末将又怎能知晓?!关键是他根本看不上缴获的我军秦弩,自己设计出两种弩。
一种射程是我军弩的两倍有余,另一种威力虽不大,却能一次连射十支弩镖。”
蒙骜突然怒斥道:“强弩,如此重要的事,你为何在战报里只字不提?”
“上将军,那是后来才知晓的。战时已至傍晚,我中箭之时,他们也是箭雨覆盖,并非精准射杀。我原以为是他们用秦弩射我,却没想到是别的弩。” 赢樛满脸委屈,无奈地解释道。
在场众人,除了上卿,皆为将军出身。赢樛将心中负黍城战斗过程、阳城失陷过程、洛邑二次攻城,以及最后自己被俘的过程中的疑团一一解答之后,众人的表情愈发凝重。
蒙骜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哎,赢樛呀,此战便是老夫去了,恐怕也得落得这般败局。此子师从何人,竟有如此精深算计?情报上说他只是个痴傻儿,可怎会习得一身精妙兵法?”
赢樛此前装晕,就是想等大秦这帮老将彻底了解自己战败的过程,让他们知道自己败得并不冤枉,若因此受军法处死,那就实在太冤了。
此时,他赶紧以退为进,哭诉道:“那小子,他并非痴傻,而是在心中推演兵阵数年。他亲口跟卑职说的,他就是当今的鬼谷门掌门。
鬼谷子,并非单指一人,而是掌门称号,他便是在世的年轻鬼谷子。胸中藏着《孙子兵法》和《鬼谷子》,还自创演兵阵法名曰象棋,变化多端。”
此言一出,众人从震惊瞬间变为惊愕,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赢樛接着说道:“上将军,卑职损兵折将,致使大秦国威受损,大王颜面尽失。卑职回来甘愿伏法,可恳请诸位务必劝住大王,赶紧将西公降书归还,否则…… 否则……” 话还未说完,赢樛再次佯装晕了过去。
“赢樛,赢樛,你怎么了?”
“快醒醒,快醒醒!”
“各位大人,都请出去吧。小的给赢樛将军诊过脉了,他身受重伤,却日夜兼程赶路,如今身体太过虚弱,刚刚又说了这么多话,应该是累倒了,需要静心调养!” 太医令上前,向众人拱手行礼。
太子赢柱一摆手,说道:“走吧,都去前殿。”
众人低着头,默默不语,依次走出侍医之所,回到太子府前殿。
“都坐吧,坐下再说说各自的看法。” 赢柱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自己先坐了下来。
众人拱手行礼,待赢柱坐下之后,也相互行礼一番,然后纷纷入座。
嬴异人率先向赢柱拱手行礼:“父王,赢樛将军所言,不像是有假。”
赢柱指向刚刚一直默默跟随大家的李晨:“跟他说的如出一辙,我都怀疑他们在联合起来骗我。
可事实摆在眼前,我秦军兵力十几倍于西周军,却连败五阵!我真想直接把他们都拉出去砍了!可两位老将军都说,换成自己上也得输!这就不得不考虑这姬卓的威胁之言了!”
“王爷爷那边,孩儿天天去探望。虽然他精神好多了,可这么离奇的事,我看还是…… 不能让他老人家知道。” 嬴异人提醒道。
赢柱自然明白其中利害,于是问道:“各位都是朝中重臣,此事你们觉得能不能跟父王说,或者要如何告知?”
这话一出,众人皆不敢轻易接话。谁要说不让大王知道,后面出了事谁担责;谁要说应该告诉大王,又担心大王急火攻心出意外。
众人都沉默不语,良久,蒙骜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作为臣子,哪能欺瞒大王呢?可大王的身体已经被这姬卓气犯病好几次了,微臣以为还是暂缓告知为好。”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做儿子的拿不定主意,却让臣子们拿主意。不出事,功劳是太子的;出了事,责任却得臣子们担着。
司马梗挺身拱手行礼:“太子,这洛邑战况和赢樛将军的事,可以先搁置一下。
我们不妨谎称在伊阙方向发现合纵大军似有进犯伊阙的意图,请求大王增兵备战,先加强伊阙方向的防御力量再说,此事刻不容缓。”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
“谁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