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那时,他们还在暗地里打赌,这秀才郎君什么时候能考中举人,他还打赌三年即可,谁曾想后来便听说其要守孝三年,慢慢没了消息。
不过打赌的事太有损他的形象,他并未说出来,只对杜斯年说了他当年对他们的影响力,让一众学子发奋图强,势要争一口气。
而如今,当初讨论的人就在他的面前,如何能不激动。
就连刚刚对杜斯年不好的印象也全部消散,只替他解释为天资聪颖者难免高傲。
“杜斯年,你此次去考试,可选好了落脚的客栈?”
“如今是旺季,许多客栈都供不应求,虽现在去省城算早的,但大多人早已提前订好了客栈,等去到了可能客栈就不太好找了。”
杜斯年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前世是自己乘牛车和自己走,这种省银子的方式到的省城,最后到省城没两天就要考试了,他没银子定客栈,也没想着定客栈,只到城外一个破庙凑活了两日。
这次他们出发的早,他也没想到提前找客栈,不过他倒并未有什么着急的情绪,大不了住的偏一点,其实离考场远近,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他是这么想,一边的程南就不是了,他并不像杜斯年是没想到提前找客栈,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客栈是可以提前定好的啊。
江平县并没有这种说法,他虽也去过越城,但越城并无多少外地人去,也不像省城会有学子考试,常年用不了多少客栈,更是不必提前定。
所以这次程南只想着早点去省城,以防有什么意外,却不知要找人定客栈,现在他听陈必先这么一说,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愧疚。
要是因为他害得夫君不能住得舒适,他真是无地自容了。
杜斯年注意到他的南哥儿心情低落下来,于是顺着陈必先的话说,温和客气道,
“不瞒必先兄,我们第一次去省城,不知道客栈是可以提前定好的,所以并未准备。”
杜斯年突然这么谦和,陈必先都有些受宠若惊。
有些人他只要和气一点点,就会使另一些人甘之如饴的为之奉献。
就像此时的杜斯年对于陈必先而言,是年少时传言中的人物,现在这个曾经敬佩的人物站在他的面前,恰好遇到些困难……
于是,
“杜斯年,你干脆与我同行吧,我家里人在省城已经给我安排好一切了,你跟我一起去了,也互相有个照应!”
说完还怕杜斯年误会他在炫耀,还补充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省城之事,我还没怎么出过远门,此次你我相伴,心里也安定些。”
杜斯年看出陈必先对他的友善,虽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他为了让自己夫郎不要再陷进自疚的境地,也承了陈必先这个人情。
“那我们就多谢必先兄了,等秋闱结束,还请必先兄一定要与我共饮一番。”
陈必先自然乐意之至,另一边程南听到客栈的事有了着落,心情也明显好了起来。
杜斯年在心中叹气,看来他的夫郎还需他去用一生陪伴,学会以己为先,不总是因为他而不开心。
这边其乐融融,程南还将程简介绍给陈必先。
他搂着程简,对陈必先道,
“陈公子,这是程简,简儿是我们的孩子。”
陈必先看着程简,再看杜斯年和程南,心中震惊,他们是多大的时候生的孩子?
好在杜斯年随后就解释道,
“简儿是我们的养子,他很聪慧,这次去省城也是希望能让他开开眼界,看看学子们是如何上进的。”
陈必先紧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看着简儿不像是你们这个年纪能有的孩子。”
吓他一大跳。
杜斯年笑道,
“必先兄且放心,我和夫郎去年才成亲。”
陈必先点点头,
“我就说嘛!”
他低头仔细看起程简,果然虽猛地一看,这孩子与杜斯年气质相似,但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其眉眼与夫夫二人并不相同。
不过这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这般沉静睿智的模样,等他长大,也不会是平凡之人。
他不由感叹,虎父无犬子啊,怎么上天如此不公,连夫夫二人收养的孩子都看着这么不一般呢。
不过也因此,陈必先对这一家人好感更盛,没人不喜欢有才智之人,尤其是他们读书人,更慕强。
再加上现在他发现,其实三人都是很好相处的,他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与他们同行,倒是比他独行有趣得很。
他眉眼弯弯,对着程简展开笑容,看着他少年老成的模样,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
“简儿”
程简昂首挺胸,他知道面前之人是和父亲一样去考举人的,他看出对方要考问他,程简在心里对自己道不能给父亲丢人,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课业也不差。
程简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陈必先的问题。
陈必先的声音缓缓落入了他的耳中,
“你”
程简凝神,
“是喜欢爹爹还是父亲啊?”
程简认真思考问题————
不对,程简似是不敢相信的抬起眼眸看向陈必先。
陈必先则是一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
“是爹爹还是父亲呀?”
实在不是陈必先故意问了个这种问题,只是他看程简也不过几岁小童,他像他这么大也就是刚开蒙,那时候最讨厌别人问他功课了,如今轮到他问别人问题,他也不想考问他无聊的启蒙内容。
而程简则嘴角抽搐,勉强道,
“简儿喜欢爹爹和父亲,都喜欢。”
陈必先不依不饶,
“不行,只能选一个~”
程简坚定自己的回答,
“简儿都喜欢,既喜欢爹爹也喜欢父亲。”
陈必先依旧不肯放过他,追问道,
“你快选一个嘛~”
程简这次不再回答,反问陈必先道,
“那您呢?您是喜欢爹爹还是父亲呢?”
陈必先笑不出来了,天知道,他就是幼时被各种亲戚问遍了这个问题,如今好不容看到比自己小的,才忍不住也问起这孩子来。
本想着自己淋过雨,也要折断别人的油纸伞。
谁曾想,反被将了一军,为什么他小的时候想不到这个回答啊!
不过作为小孩子的长辈也是有好处的,他可以不要脸的假装没听到,于是他直起身,继续与杜斯年他们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