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问你,魏忠贤倒台之后,明明是陛下收束权力,可为何在汝口中,权力反倒是被文官给夺去了?文官无人可制?这是为何?”朱由检问道。
叶铭嗤笑一声:“崇祯到底年轻,有些几千年来都总结出来的历史规律,他都看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要向我发问?”
朱由检拳头捏的梆紧。
真想一拳打死牢里这个狂徒!
“试问大明如今,党争如此之烈,其根本是什么?”
朱由检不知道,在他的理解里,党争不就是几个党派代表各自的利益,互相倾轧,想要获取更多利益吗?
除掉魏忠贤,他就有无限的权利,可以看几个党派互相争斗,他可以坐山观虎斗。
什么本质,他从来没有想过。
“所谓本质,无非就是皇权和士绅大族之间的互相争斗罢了。”
王承恩看着那吊儿郎当的人,心中低喃,皇权与士绅大族?好像的确是如此?
“魏忠贤厉害吗?当然厉害,他可以结党营私,打压异己,可以压制文官们抬不起头来!
但是他弱吗?他当然弱,朱由检可以只用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将魏忠贤给彻底除掉,魏忠贤甚至都没有什么反抗的空间。”
朱由检心中一惊,是啊,魏忠贤将各党压的抬不起头,在他的眼里,就是恶人打压良善,而这个恶人,实在是太过高大,太过难以对付。
可是他除掉魏忠贤的每一步布置,都走的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但这不是自己善于借力?计谋无双吗?
“除掉魏忠贤,不是全仰赖陛下小心筹谋?
先剪除魏忠贤羽翼,再从舆论动手,指派御史弹劾,再假装宽慰魏忠贤,让其放松警惕,才最终让魏忠贤无法反抗吗?”
朱由检还没说完,叶铭就噗嗤笑了出来:
“蠢货!
朱由检登基之时,只要发下明旨,说让魏忠贤去凤阳守陵,魏忠贤又敢反驳一分一毫?”
“如此了简单的事情,被朱由检弯弯绕绕搞了数月!就这也算是小心筹谋?小心倒是有了,但筹谋?我呸!”
朱由检根本就不相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叶铭自顾自摇了摇头,“你是朱由检的狗,当然护主,但事实就是如此,魏忠贤的所谓阉党,他真的是一个单独的党派吗?并不是,他只是皇权的延伸罢了!阉党的本质,其实就是皇党!
作为皇党,皇帝要他死,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朱由检目眦欲裂,阉党就是皇党?这是多么离谱的说法?
这怎么可能!
“你把魏忠贤除去了,你怎么和文官斗?
作为皇帝!要中正平和!要保持威严,皇帝是世上最伟岸的存在!他不能有任何瑕疵!所以皇帝能直接和文官斗?能和相权斗?
不能!因为中正平和的伟岸形象赋予了皇帝一道可以抵御明枪的金身,但同样的,那些铸造这种形象的规矩,也成了皇帝永恒的桎梏!
皇帝没钱要收税,有规矩说九五至尊不能和民争利。
皇帝想要扩建宫宇,有规矩说皇帝不能骄奢淫逸。”
朱由检敏锐的感觉到,叶铭说的是对的。
因为那些大臣,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以极高的标准要求他这个皇帝,如果按他们做了,他们就会吹捧自己是圣君。
如果没按照他们说的做,这些文官就会弹劾自己,他们以此为荣。
他这个皇帝只当了几个月,但实际上有些憋屈。
“所以,皇帝为了防止这些文官士大夫的权利过大,就会做第二件事,扶持权监!
所谓权监,就是皇权的延伸,他们是皇权中恶的代表,权监可以借助皇权的力量压制文官,他也可以罗织罪名打压异己,这都是皇帝这个身份做不到的事情。
文官可以用规矩来束缚皇帝,但是他们能用规矩来束缚权监吗?
不能,因为权监本身就是没卵的,没有良心很正常,而皇帝就可以躲在权监后面,装作不知道一切,坐收渔利!”
朱由检似乎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他和他看到的历史对比,发现叶铭说的,好像是真的。
就像兄长,他真的不知道魏忠贤做的那些丑事吗?
他也许是知道的,只是故意如此!才能压制住那些文官!
否则,他怎么能安心的当自己的木匠?
叶铭将历史真正的底层逻辑,直白的讲给他听了。
“权监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以让皇权和士绅的权利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平衡之道,就在于此!”
朱由检想到模拟器中的那个老僧,平衡之道,平衡之道?
“第二点,权监可以在皇帝和大臣之间形成一个缓冲带,就像一张帘子,可以让双方不用看到对方的张牙舞爪,如此一来,局势便可以缓和。”
朱由检和王承恩对视一眼,真服了,还可以这种?
“第三点,皇帝需要用钱了,也可以让权监来搜刮。
你想想,是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文官从指甲缝里面流出来一点快?还是你罗织罪名,抄没家产来得快?
皇权的恶,在很多时候,可比皇权的善有用的多。”
朱由检已经察觉到,叶铭说的有道理。
因为模拟器上说的很清楚,魏忠贤没了之后,朝廷的用度变得愈发艰难,甚至连东北的粮饷,都不能发齐。
而他也试图向百官倡饷,但是结果却并不怎么好。
叶铭说话虽然直白,但却都是真真切切的道理!
他一味的要求水至清,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再让朱由检看看,魏忠贤是什么?是奸贼,还是权监?”
朱由检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魏忠贤,是兄长培养出来的权监。
“魏忠贤是权监。”朱由检声音有些落寞。
叶铭抚掌轻笑道:“你这个当奴婢的,倒是比你的主子要聪明许多。”
“魏忠贤是权监,是皇帝的爪牙,你家主子要杀他,那不是自断手足,自废爪牙吗?若虎无爪牙,那虎还是虎吗?”
就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建奴就会挥师南下,在华夏大地搜山检海,广袤天地会变成建奴的牧马之地,神州陆沉,指日可待!
陛下北狩,也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