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了。
老村长用这些年攒下的家底，补上了李东强惹的这个窟窿。
十来年辛辛苦苦留下的这点家底，十天不到的功夫，就让李东强败了出去。
房间里村民早就都散了，村子里赚的钱，此时都在侯勇手里，侯勇本想让老村长继续保管，但是老村长说什么都不愿意。
此时的李东强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双目无神地注视着眼前的地面，耷拉着脑袋就那么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老村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锅子。
在桌子的边缘磕了两下，老村长那布满了皱纹的手轻轻摩挲着已经发亮的烟杆，良久之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手猛地一用力，烟杆磕在桌角上，没断，就那么飞了出去。
“老村长，你这是干嘛啊。”
侯勇连忙把烟杆捡起来，杆子上面已经磕出了一个白印子，这玩意算是民国时候的老物件了，老村长用了半辈子，没想到现在却要给毁了。
“还抽啥啊，家里现在一分钱没有了，烟都抽不起，留着这么个烟袋锅子也是糟心。”
老村长怔怔地看着侯勇手中的烟杆，闭了闭眼，道：“那玩意你拿走吧，赶明我去县里打报告，这村长我也不干了，我推荐你小子当村长，我相信咱们八房村在你的带领下才能越来越好。”
“爸！”
李东强听到这话回过了神，刚要开口，就被老村长恶狠狠地怼了回去，“别叫我爸，你这么大的本事，我他娘的应该管你叫爸！”
“老村长。”
侯勇走上前，将烟袋锅子放在桌上，沉声道：“有些话我得跟您老聊聊，您先听听看吧。”
老村长没吭声，抬头看了一眼侯勇，侯勇开口道：“首先村长这个事儿，这可不是谁有本事谁就能干的，首先他得服众，你看咱们八房村，除了你之外，可没人再有这个威望了。”
“有啥用，老子一世英名……”
老村长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应该是一世英名，直接一天全毁了。
“这个职位，还是非您老人家莫属，真要让我当了村长，咱们村子可就惨了。我只顾着我那个小家，怎么让我家舒服我就怎么来，我可不能像您一样谁家都管。”
“再一个，当初我结婚的时候，我还记着是您挨家挨户带我去敲门借的钱，今儿出这事儿，谁都不想，但是日子总得往下过，先前您不让我还您家的钱，现在这钱怎么都该还了。”
说着，侯勇从兜里掏出六十一块钱，这是他今儿带出门的所有的钱了，还老村长的钱，还能多富余出来十多块钱。
“你小子这是干啥，打我老头子的脸是不？”
看到桌子上摊开的钱，老村长没好气地说道：“该给我的钱还我，你要是给我说什么利息这套玩意，那你就拿着你的钱趁早给老子滚蛋。”
“这可不是利息，再说哪有这么高的利息。”
侯勇没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先前我家里有事儿，您借我钱了，现在您这有个急事，我怎么就不能给您借钱应应急了。”
“再说了，这又不是您主动跟我张嘴借的，今儿这事儿是赶在这了，就当我求您老，在我这借点钱应应急，也当我还了之前的人情还不行么？”
“……”
老村长愣在原地半天，嘴唇哆嗦着，一直也没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把手按在钱上，然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成。”
“那就谢谢您老给我这个还人情的机会了。”
侯勇笑了笑，“那您就先忙着，我这就不给您添乱了，学校那边的事，还是您老人家多费心。”
“嗯，我下午就去张罗。”
老村长闷闷地答应了一声，侯勇也没再多说，直接走出门，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给李东强一个眼神。
就像他先前说的，他从来都没有把这货看在眼里。
……
沈思思带着沈霄等在村长家的院外，沈霄看着那么凶神恶煞的一个人，在沈思思面前就好像一个犯错的大男孩一样，耷拉着脑袋任凭沈思思在说些什么，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
“小勇，你那边结束了？”
沈思思看到侯勇出来，连忙停止了数落，外人面前，该给弟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小勇，好新鲜的称呼，不过厂花姑娘比自己大，叫小勇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嗯，都搞定了，我家那边的农活都搞得差不多了，下午你就可以回杏花村继续收石花籽了。”
听到侯勇的话，沈思思欣喜地点点头，随后看向沈霄，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给自己打气一样，轻声道：“那就谢谢你了，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件事……”
“咱们边吃边聊吧，折腾了一上午，我也饿了。”
侯勇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接着就提出邀请，随后扬了扬手里记账的本子，微笑道：“李东强那货既然能公款吃喝，那咱们也享受一下。”
……
饭店是村子里李三抻面，面做的是大西北的味道，只不过这年头牛肉是一般人吃不起的，所以老板干脆就换了配方，用猪五花做大肉面，三毛钱一碗，再加上两碟小咸菜，一共一块一毛钱。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沈思思明显有些局促，沈霄却不管那么多，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将碗里的三块五花肉全都夹到了姐姐碗里。
侯勇将上面的葱花拌匀，也不说话，就那么慢吞吞地吃面，沈思思和沈霄姐弟两人看着，场面看起来有点诡异。
“你不吃啊？”
侯勇看着沈思思，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夹起两根面条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我姐让我跟你学好。”
沈霄忽然开口，侯勇却缓缓摇了摇头，“先吃饭吧，面一会不吃坨了，吃完饭再聊。”
“老子现在不想吃饭，你要不然现在就说，我能干就干，干不了就拉倒，我等一会还要去……去……去他妈的。”
沈霄后面的话哽住了，憋了半天骂了句脏话。
“吃完饭去干侯副厂长，对吧？”
侯勇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