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野的喉结上下轻滚,眼角被心头的酸涩熏上了点红,他垂下眼,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声音低哑至极,“呵,走了也好。”
元宝看着自家少爷明显不对劲的状态有些担忧,迟疑片刻后说道:“少爷,那您这玉簪还送吗?”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导火索一般,只见徐州野长眉紧蹙,面色冷沉下来,漆黑的眸底翻滚着怒意。
他望着手里的本该送出的赔罪礼,此时只觉得愈发刺眼,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背上青筋浮起,“可笑,她都不要我了,本少又岂会自降身份,祈求她的怜悯?这玩意儿留着也只会碍眼!”
说罢,他便将手中的锦盒重重地砸了下去,就仿若要连同他心底的不安和惶恐一并毁去。
锦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里头的物件滚落在地,碎裂成几块,散落在月光下折射出几分黯淡的光泽,可徐州野此时哪还有心思去顾念这些。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眸死死盯着那碎裂的玉簪,眸中怒火未消,却又添了几分自嘲与悲凉,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元宝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哼,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自己在她心里能有多重的位置,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冷冷一笑,笑声里满是苦涩,嘴角微微抽搐,似是想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却只显得那般牵强。
元宝见少爷这样,心里也难受得紧,轻声安慰道:“少爷,您别多想,少夫人她定然是在意您的。”
说完他准备去拾起地上碎裂的玉簪,那可是少爷精心准备的,断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滚开!”
元宝还没碰到地上的东西,就被徐州野推开了,然后就见他抬脚狠狠碾过地上的碎玉,似要将过往的情分一并碾碎,脚下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脚下玉碎的清脆声响,让他眼底清明了几分,眼中的愤怒渐渐褪去,脸上闪过一抹纠结之色。
“罢了罢了,从此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与她,便算是两清了。”
言罢,他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那背影透着决绝,可每一步又似带着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任那凉风拂过,拨乱他的发丝,却吹不散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落寞与哀伤。
元宝愣在原地,嘴唇微动,却又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哎……
少爷此时还在气头上,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盼他明日醒来莫要后悔。
许是昨夜肝火过盛,徐州野整夜辗转难眠,第二日眼下便浮出了一抹乌青。
“少爷,您已经在这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了,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元宝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跟着少爷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兜转了七八圈,本就不大的院子,此时每处都被他们走了个遍。
徐州野面色紧绷,好似憋着闷气一般,踢了踢墙角的碎石,闷声道:“本少爷才不找什么东西,我只是看不惯这园中的布景,今日找人给我把这些拆了!”
元宝看着院子里的景致,也不知它们哪里碍了少爷的眼,“少爷,真的要拆吗?这府里是少夫人当家,可要告知她一声?”
徐州野瞬间瞪大眼睛怒视着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别扭,“这是本少爷的家,本少爷做什么还需要请示她吗?”
元宝不敢再多嘴,只能应下,找来的家丁们很快就准备铲除院里的花花草草。
这时,丫鬟急匆匆跑来,“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一脸淡然坐在椅子上的徐州野,身子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冷漠,然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
“回来便回来,与我何干?我还怕她不成吗?”
站在一旁的元宝将自家少爷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嘀咕道:“您倒是不怕,可您心虚啊!”
“你们都给我手脚麻利点,在我回来的时候必须要看到这院子里干干净净,要是有一点差池,都给我外边跪着!”徐州野冲着家丁们吼道。
说完,他转头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在神游的元宝,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本少爷去书院!”
而此刻楚执柔刚刚踏入府邸大门,恰好迎面碰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徐州野。
两人四目相对,徐州野却仿若未见眼前之人一般,脚下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直直地从楚执柔身边擦肩而过,甚至连衣角都未曾碰到一下。
还从未被他这样忽视过,楚执柔眼神一黯,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快得有些抓不住。
元宝倒退回来,忙解释道:“少夫人,少爷他这正在气头上,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元宝,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徐州野略显不耐的声音响起,元宝应了声,赶忙追了上去。
“县主?”
迟春见她停下脚步,神色有些恍惚,上前轻声提醒。
楚执柔回过神来,将脑海里繁杂的思绪清空,浅笑道:“没事,进去吧。”
刚踏入后院,她就看到一片狼藉,眉头微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院子怎么糟蹋成这个样子?”
婢女看了看四周,小声回道:“少爷说是看不惯这园子的景致,要大伙全部铲除。”
楚执柔眉心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他又在闹什么?”
昨日刚不欢而散,今日就开始拆家了,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充沛的精力。
“算了,由着他去吧。”
这广平侯府,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接下来几日,府里的下人们总算体会到什么是上头风色变,下头心胆寒,整个府里都沉浸在低气压里,一个个提心吊胆,唯恐稍有差池,便遭那池鱼之殃。
不是今日少爷拆院子,就是明日少爷换厨子,搞得众人苦不堪言。
偏偏少夫人对此还无动于衷,可少夫人越不理会,少爷的作精行为就愈演愈烈。
书房内,徐州野一拍桌子,恶狠狠道:“那个丞相府小姐又来找娘子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是没有自己的家吗?整日跑别人家里缠着别人的娘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人家苏小姐跟嫂夫人是闺中密友,自然往来多些,你就别气了。”宋元往嘴里塞了块糕点,颇有些心虚地回道。
他不也是整日不归家,跑别人府上缠着别人相公的人吗?
“你到底是谁的人?”
徐州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端起他面前的糕点就准备砸出去泄愤。
“哎哎哎,别啊,我还没吃够呢!”宋元起身抢过碟子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