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出城门,孟听晚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脸色煞白,抱着痰盂吐了一会。
李氏皱着眉头,被熏得有些难受,没好气开口。
“我让你留在府中,你非要跟着,要是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跟随安交代。”
孟听晚漱口,接过帕子抿了抿嘴角的茶水。
“母亲,你并不在意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吗?”
李氏脸色更加难看,一丝心虚从心头飞过。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吗?母亲前些日子还罚我跪着,不正是觉得夫君如今攀上了端王,隐疾有望治好,眼下又何必装腔作势。”
孟听晚将话揉开说,哪里有在外人跟前的柔弱。
李氏噎住,呕吐物的味道在鼻尖飘过,李氏的脸色又绿了几分。
“你都知道什么?”
“母亲,你不必管我知道什么,只要夫君的隐疾一日不好,我腹中的孩子便是夫君唯一的血脉,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头一个就栽到母亲的头上。”
李氏抓着帕子,死死盯着孟听晚,贱人又在威胁她,偏生她还不能打她。
孟听晚有一句话说对了,随安的身子一日不好,孟听晚就不能在她手上出任何闪失,否则他们母子又会多一条裂缝。
当初她之所以不愿下死手逼孟听晚离开,不也是怕傅随安怨她?
李氏重重闭上眼睛,心情烦躁得紧。
李氏母子不开心,谢南笙几人的心情倒不错。
苏珩的马车可以同时容纳六个人,马车里面垫了厚厚的狐狸毛,柔软舒适,备了好几样茶水点心,时令瓜果。
出了城门,傅知砚和谢南笙就上了苏珩的豪华马车。
苏珩跟傅知砚下了两局棋,毫不意外输了。
苏珩又将目光放到谢南笙的身上,他好歹跟阿砚对弈十来年,他赢不了阿砚,难不成还赢不了谢南笙?
他也不是欺负女子,只是他被傅知砚‘虐’了十来年,夫妇一体,他赢了谢南笙,就是赢了傅知砚。
苏珩想得很美,三局下来,苏珩已经不想去看他精心准备的和田玉围棋,棋盘都是整块墨玉雕刻的。
可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有,他都赢不了谢南笙。
“你们夫妇二人,平日是不是很闲?一天到晚躲在竹离轩对弈?”
苏珩将棋子丢下。
谢南笙看着假装气鼓鼓的苏珩,低头轻笑。
“那也没有。”
“我只知你琴弹得不错,诗词也写得好,可你棋艺怎么回事?”
“苏公子,琴棋书画,我都学过,不过我的画确实不怎么样,改天跟苏公子比比?”
苏珩嘴角抽了抽,他要是信了谢南笙的鬼话,岂不是不如府中刚满一岁的侄儿?
“你以为我会信你?”
谢南笙神情十分认真。
“真的,不信你问阿砚。”
苏珩看向一旁的傅知砚,感知到苏珩的视线,傅知砚的目光才从谢南笙身上移开。
“嗯,她没说假话。”
琴棋书画最弱的便是画。
苏珩忍不住摇头,直直看着傅知砚。
“阿砚,你看着我的眼睛,若是比作画,我与南笙,谁更胜一筹?”
谢南笙也看了过来,傅知砚唇边含笑。
“南笙。”
苏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捂着心口,夸张说道。
“南笙,你跟着阿砚学坏了。”
谢南笙噗嗤笑出声,夫妇两人逗起苏珩,默契不少。
三个小时的路程,有苏珩这么个妙人,倒也没有多无聊。
马车停在秋猎别宫门口,宫人引路,大臣领着家眷跟着宫人到安排的院子中休息。
狩猎围场已经驻扎好营地,皇帝的营帐在正中间,两边依次是皇子公主,紧接着是皇亲国戚,之后便是众大臣按着等级排列下去。
安国侯府的帐子原是排在公府之后,可萧婉君是北阳王之女,故而傅家的帐子紧挨着北阳王府的帐子。
萧婉君与傅元黎刚成亲那几年,很是骄傲因着她的身份,让安国侯府的帐子往前挪了不少。
她几次在傅元黎跟前提,想着让傅元黎记着母亲的功劳,可傅元黎根本没把她话里暗示的话听进去,只说若是会让岳母为难,按照级别来即可。
自那之后,萧婉君再不敢多嘴。
帐子是白日休息的地方,为着安全,晚上所有人都住在行宫里。
安国侯府所住的院子,前后一共二十间厢房,中间厢房、东西厢房中有长厅隔着。
傅元黎夫妇住在中间的厢房,傅知砚夫妇在东边,傅序墨则在西边,二房住在后面的厢房。
谢南笙沐浴出来,身上穿了白色的中衣。
“少夫人,世子的药浴放好了。”
离开之前,她去了别院一趟,让岳老开了几副缓解疲惫的药。
“让世子进来。”
谢南笙抬脚走到一旁,伸手试了试水温。
傅知砚推着轮椅走到二房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谢南笙先是试了水温,用毛巾擦干净浴桶边上的水迹,再伸手取一旁的干净毛巾搭在浴桶边上。
细致温柔,生怕他摔倒。
四周氤氲着水汽,二房的温度比外间高,刚沐浴过后,热气浮起,堆在谢南笙的脸颊上,一抹潮红。
傅知砚握着椅子把手的手指泛白,下颚绷成一条直线,竭力在克制着什么。
“咳!”
喉间有点痒,傅知砚轻咳出声,谢南笙看向门口,扯唇露出贝齿。
“阿砚,岳老开的药浴,你多泡半刻钟,能缓解疲劳。”
“好。”
谢南笙上前,原是想要推傅知砚走两步,替他省点力气。
傅知砚抬手制止,谢南笙碰到傅知砚的手,有些热,不似往日的冰凉。
因着一年四季都在服药,傅知砚的手并不暖,谢南笙俨然有些担忧,垂下眸子。
傅知砚耳畔绯红,挪动轮椅往前。
“我自己来吧。”
谢南笙后知后觉,视线往下,抬手拍了拍脸颊,快速走出耳房。
两世为人,她怎会看不出傅知砚的异样,谢南笙坐在榻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傅知砚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或是深情,或是心疼,或是隐忍,她不是不知道。
所以,傅知砚对她应该有一点情意。
谢南笙捂着自己的心口,那她呢?
耳房内,傅知砚眸色深邃,心中有些懊悔,不知道是不是岳老的药失效了,他最近的克制力变低了。
一开始,他能忍住不去看她,可慢慢,只要谢南笙在他身边坐着,他的余光总是扫向她。
傅知砚深吸一口气,双臂靠在浴桶上,晃了一下脑袋。
该往里头加些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