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殊兰思及此,她缓缓起身,朝镇南王妃院落的方向望去。
她凤眸轻眯,有时候,表面上看到的,不一定为实。
倘若镇南王妃真如同前世姚锦书所言,是忘恩负义之辈,那又怎会在谢云归死后,以谢云归的名义开慈善堂?
并替谢云归打理生前托付的产业,且谢氏一族并未有追回这些产业的意思。
更何况,从她同李宴昔的接触上,便不难发现,自己这位婆母,的确是个实心人,本性善良。
她不信,这样的人会对闺中密友如此薄情。
所以,接受那个请求,恐怕是真的......
虞殊兰不敢再往下细思,好似这几日的探查,终究都指向了那件事。
她愈发相信,陆子涵并没有骗她,裴寂的身世,或许当真如此......
可陆子涵又是如何得知?虞殊兰百般疑惑。
凤仪宫大火烧死分娩的谢皇后,此事已有二十年岁月,她当从何处下手,还原当时真相?
......
翌日,姚皇后接待高密王妃前往万国寺上香归来后,京中襄王有意娶文远侯嫡女的传闻,便闹得沸沸扬扬。
可虞知柔那边,虞殊兰同赵伶书早有防备,让林春烟故意声称齐王府进了贼,皇后亲赏的一堆红玉玛瑙耳坠丢失。
是而齐王府今日紧闭门扉,不准任何人出入。
饶是虞知柔再不乐意,林春烟丢失的毕竟是宫中御赐的,她也无法借此闹事,只得在裴成钧面前阴阳怪气几句。
直至傍晚,裴成钧换上宫装正欲入宫赴宴,齐王府的门这才打开。
但连同裴成钧在内,现下均不知襄王联姻对象会是谁。
裴成钧凭借前世记忆,仍以为这未来襄王妃会是寇太傅的孙女。
虞殊兰与裴寂同坐一辆马车,因着她心中对裴寂的身世有所猜测,这同处马车逼仄环境中时,便难免有些心虚。
再加上这男人床榻“被夺”,日日早出晚归,她为了避免难以言说的尴尬,这几日只得不到亥时,便躺在榻上装睡。
裴寂应该没有发现她是在装睡吧?
马车内,虞殊兰又悄悄挪动身子,朝远离裴寂的一旁坐过。
可谁知,下一秒裴寂竟凑了上来。
“难怪母妃常夸王妃机灵,本王觉得,这马车东侧确实比西侧凉快,许是日落西山的缘故?”
虞殊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袖,她瞪大了双眼,却不敢朝裴寂瞧去。
王爷的“搭讪”,怎么听着话中有话?这要她怎么回答?
还未等到她想出一套完美的说辞,那男人便又开口,语气虽严肃了不少,可并未有挪动的意思。
虞殊兰咋舌,这距离,太近了。
“襄王突然要求娶文远侯嫡女,本王听说,把楼氏的金龙杖也一并带来了。”
“阿殊亦有所耳闻。”虞殊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她总感觉王爷在同她“较劲”?
不停地朝她这个方向挤来,逼迫的她只得一味地朝马车东墙挪动。
“只是有所耳闻?”裴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满是戏谑。
他本无意监视自己的王妃,可为着她的安全,她身边必须有他的人。
是而,王妃见过文远侯小姐一事,他自然知晓。
不过这文远侯小姐何故遮遮掩掩地前来,又让赵夫人支走自己母妃。
他那时候便怀疑其中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今襄王事出反常,果然印证了他的想法。
可好一会儿,裴寂见虞殊兰根本将他说的话听在心上。
又想起这几日这只小狐狸,甚少同他接触,怕是夜夜装睡,就是为了躲他?
裴寂狐疑地轻挑眉头,难道自己的妻子,亦有事瞒他?
他又想起那日为虞殊兰把脉,正是中了能致人高热的毒。
并且他得知,虞殊兰那日去见了将死的陆子涵。
种种巧合之下,裴寂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他朝座椅中央挪去,紧接着又一把将虞殊兰拉过。
虞殊兰似是未曾反应过来,轻呼出声,这才猝不及防地,同他对视。
裴寂嗤笑一声,“呵,王妃是要把自己挤成一张纸吗?”
“我......只是太热了,诚如王爷所言,东边,凉快。”
虞殊兰几乎是强笑着说出这话来,她还不忘朝东边身后指了指,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不等裴寂出言试探,马车已停在了这举办宴席的朝华台旁。
“王爷王妃,请下马车。”
侍从恭敬地出声,虞殊兰似是找到了化解如今局面的救命稻草。
她忙不迭地说道:“王爷,阿殊第一次参加宫宴,咱们莫耽误了时辰。”
于是毫不拖泥带水地掀开车帘,在琼枝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呵,真是个木头美人。”
裴寂无可奈何地苦笑,自己的王妃,是女子中举世无双的聪慧,可偏偏对于“他”,却......
竟毫无察觉到那心意吗?
片刻后,二人在宫娥的领路下,落座于西侧首位。
这位置主次自然是根据权势高低来排列。
西侧首位,无疑是除了台阶之上,主位的帝后、太皇太后,以及本次宴会的主角儿,东侧首位的襄王同高密王妃外,最尊崇的。
虞殊兰朝四周打量一番,将已然落座的众人,拱手行礼的姿态尽收眼底。
今日前来的自然是久居京城的公侯伯爵,饶是虞觉民,也不在受邀行列。
随即颔首回礼,对这开阔的视野,觉得无比轻快。
前世裴成钧从未以正妃之名,带她赴宴,而即便是裴成钧,亦只能落座于东侧第二位。
可这一世不同了,太皇太后金口玉言,赐她嫡女身份,又有仲夏宴乐试出彩,再到如今手中稳握北辰王府中馈。
宫外若论尊贵,她虞殊兰便是首当其冲。
她轻抿一口甜果酒,眉眼舒展。
为自己而活的滋味,唯有痛快二字!
待半柱香后,高密王妃同襄王,随着皇帝裴宏,太皇太后谢慈,一同步入正厅,身后亦跟着姚皇后和裴成钧,意料之中的不见齐王妃身影。
众人齐声行礼,裴宏径直落座主位,面色上是少见的温和。
“众爱卿不必多礼,只当是家宴,叔母、堂弟,快快落座吧。”
裴宏这一声“叔母”、“堂弟”,明面上尽显亲厚仁和,可聪明人倒是不难发现,这高密王同陛下只不过是庶叔,高密王妃又怎能当得起帝王一句叔母?
这分明是在故意折煞或是说捧杀高密王一脉,若是高密王妃应对不当,怕是难免要被御史弹劾,不遵礼制。
“陛下,臣生在高密一带,甚少入京,但读春秋,见齐桓公称管仲为仲父,太史公却言:‘君明臣忠,各安其位’,今日得见陛下天颜,方知圣贤真意。”
虞殊兰惊喜抬眸望去,这进言的正是未曾落座的襄王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