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继续道:
“据探子回报,杨仪现据守建业。”
“东吴遗留不少歌舞姬妾,你的身份,就设定为原东吴京城‘红袖阁’乐坊的名妓,祖籍洛阳。”
“前年嫁到吴地,不幸夫亡,从此滞留吴国。如今吴国败落,你被前建业守将献入杨仪府中。”
“此番就是借此机会接近他。”
邹莹点头:“属下明白。”
所谓“红袖阁”,正是东吴都城建业着名的青楼歌馆。
那里不乏才色双绝的名妓,以色事人。
她作为洛阳女子,被冠以此身份并无破绽。
“很好。”
李慕满意地笑道。
“以你的才貌,对付杨仪当不在话下。我等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邹莹却并未露出多大兴奋神色,反而淡淡问:
“若有机缘,可直接除掉杨仪么?”
李慕微微一愣,继而摇头:
“暂不必,现下曹吴议和,你此去东吴,也是打着向蜀汉献艺为名。”
“本意在离间、收集情报,若能策反更妙。除掉杨仪只是下策,毕竟他若死,蜀汉未必就此崩溃,反倒可能换个更难对付的人。”
“上头意思,是最好能掌握他更多谋划,好叫蜀汉、东吴两边互斗,我们坐收渔利。”
邹莹垂目道:
“属下记下了。若非万不得已,不做那般激烈之举。”
李慕舒口气:
“你历练已久,为国立功无数,这次却是头一遭以真面目犯险。”
“我已请示陛下,若此事成,你的赏赐绝不低于一郡之主!”
邹莹柔声道:
“属下不敢妄想功名,只愿效犬马之劳。”
李慕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
“此物你好生藏好,危急之时或许救你性命。”
邹莹接过一看,是一枚精巧的毒簪。她柳眉微挑:
“大人放心。”
交代已毕,邹莹退下换装。
不多时,她已换上一袭淡雅罗裙,梳了吴地女子的时髦发髻,脸上略施粉黛,容光照人。
方才在场的众多男性探员见状,无不眼前一亮。
李慕也暗暗赞叹,如此姿容气度,再配以才学歌舞,足矣。
当夜,一辆华丽的马车悄然驶离洛阳城,朝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车帘微掀,露出邹莹绝美的侧颜。
车内,邹莹与随行侍女依偎而坐。
那侍女唤作香儿,是与她同属间军司的女探,负责此次协助。
二人借着马车摇晃之机,低声交谈起来。
香儿小声笑道:
“姐姐,此去东吴你有没有把握啊?”
邹莹轻哼:
“天下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只要肯下本钱,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香儿吐了吐舌:
“姐姐说的是理。但据说这杨仪颇有心计,不是寻常贪花好色之徒呢。”
邹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再有心计,终究是个男人。男人有几人能抵挡美色诱惑?且看着吧,我有百般手段,让他乖乖拜倒石榴裙下。”
香儿捂嘴轻笑:
“姐姐自信得紧。倒是我多虑了。”
邹莹微微一笑,从袖袋中抽出几页文书:
“你把那情报再念一遍,我倒想听听,这杨仪究竟被吹得如何神乎。”
香儿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念道:
“杨仪,字威公,蜀汉重臣。少怀机敏,诸葛亮在世时韬光养晦、不显山露水。”
“诸葛亮一死,杨仪遂锋芒毕露,铲除异己,夺掌军权;后迁右将军,辅政于幼主。”
“然其行事狠辣奸诈,罔顾伦理,竟囚禁刘禅,自封东州大都督,擅起兵伐吴……’”
“停!”
邹莹勾唇冷笑:
“这杨仪,跟那些乱臣贼子无异。什么志向抱负,不过都是为了权与财。”
她抬眼看向窗外无尽黑夜,喃喃道。
“而权和财,对男人来说,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美人吗?”
香儿掩嘴笑道:
“姐姐此言极是。他若真那般好色,岂不正中下怀?”
邹莹傲然一笑,眼波流转:
“所以说,越是自诩聪明的男人,破绽越多。”
“爱权者贪财,贪财者好色,好色者多情……”
“环环相扣,最终还不是落入温柔乡。”
“我不过略施手段,他杨仪如何能逃?”
她顿了顿,嘴角泛起自信的笑意。
“等着瞧吧,我定叫他沉迷于我,任凭摆布。”
香儿听得频频点头:
“姐姐雄心,奴家佩服!”
二人相视一笑,皆满怀信心,对即将展开的计划没有半分退缩,仿佛胜券在握。
马车在官道上急驰,扬起一路尘土,朝着江东方向飞奔而去……
蜀汉治所成都,此时却是另一番暗潮汹涌的景象。
皇宫深处,刘禅整日发呆。
自杨仪发动清君侧、夺宫政后,刘禅被幽禁于后宫中,失去自由已有些时日。
别看他仍是名义上的皇帝,但实际上如同笼中鸟,每日过得屈辱难当。
甚至就连他临幸哪位妃嫔,吃什么膳食,都被杨仪安插的人记录在册,事无巨细。
这等监控无异于将堂堂天子当犯人对待,让刘禅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一晚,刘禅独坐宫中偏殿,面前放着几卷旧史。
他神情憔悴,眉宇间却隐有一丝狠戾。
这几日,他一直在思索同一件事:自己如何一步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堂下立着几名宦官侍从,却都是杨仪眼线。
刘禅挥退左右,仅留贴身太监吕墨在身边服侍。
殿中烛火昏暗,投射在刘禅脸上,映出他复杂的神色。
“陛下,该歇息了……”
吕墨小心翼翼地劝道。
刘禅摆摆手示意退下。
待只剩二人时,他才低声道:
“吕墨,朕心绪难平,想同你说说体己话。”
吕墨忙恭敬道:
“陛下请讲,奴才洗耳恭听。”
刘禅苦笑一下,指了指案上的史书:
“你看这本献帝传,讲的正是前朝献帝被曹贼挟持的故事。”
“昔日献帝,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叫一个屈辱悲惨啊……”
“可怜朕,如今亦步其后尘!”
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眼中泪光闪烁,猛地一拳砸在案上。
“难道我刘禅,就要像汉献帝一样,一生被人制于股掌之间,最后凄凉退位,断子绝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