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一边说，一边故作为难捂住了胸口，一副被那逆子气得喘不上气的模样。
李储和一众幕僚在一旁推波助澜。
说起他们如此苦苦哀求世子拿出药方，说起世子麾下的白神医态度如何倨傲。
重点还是世子平日里那罔顾伦常，大逆不道的行事风格。
特别是前不久寿宴上的那出，世子割了忠勇伯的舌头，还直接当贺礼送去了寿宴，怎么说忠勇伯都是他的长辈，他却干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青州城百姓皆知，睿王父子不睦多年，而世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守纲常。
加上睿王暗中派人在聚集的百姓中煽风点火，很快霍渊手中有治疗疫病方法，却不愿拿出来的事情，被宣扬得人尽皆知。
不少被蒙在鼓里的百姓纷纷调转枪头，转头去找霍渊讨说法。
这下，形势逆转。
百姓的注意力被转到了霍渊身上，再加上军中左骓身染疫病之事传出，长风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禀告了过去。
“这个睿王，当真是阴险。如此一来，他就能从流言中脱身，反而累得咱们主子被世人唾骂。”
长风为主子愤愤不平，毕竟是亲父子，做父亲的竟为了自己如此陷害儿子，只是为了要保住手中的权利。
“这种事，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云影冷冷道，“当初先夫人不过离开一年，他就迫不及待迎娶了蒋氏，后来种种，他早就丧失了为人父的资格。”
虽然他们作为属下，说这些有些逾矩，可他们这些年看着睿王的所作所为，实在为他们主子叫屈。
好在世子身边还剩下老国公在，一直忍着这口气，庇护主子长大，否则在先夫人去世没多久，主子就会被人害了去。
霍渊敲了敲桌子提醒，“长风，喜怒毋形于色。”
长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能面上恢复平静，只是这心中的焦急哪里是说没就能没的。
倒是他们为此叫屈的正主不见丝毫焦急之色。
“主子，您让我看着点军中，果然军中就出了事。”长风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左骓将军忽染疫病，下面的将士也未能幸免。左椎与林峰等人有同袍之泽，关系密切，若让林将军他们得知左将军身染疫病，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左骓，林峰，何聿是青州军三大武将，也是守卫青州最长时间的老人。
三人既有同袍之情，又有生死与共之情。
一旦让他们知晓左骓病重，主子却没有出手相救，指不定心中会留下什么疙瘩。
睿王这一招挑拨离间，当真歹毒至极。
霍渊神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他淡淡道，“散出消息，便说睿王府中有粮草万石，金银无数，务必要让所有闹事的流民知晓。”
长风听后眼睛一亮。
这好啊。
比起疫病，现在最可能闹事的就是那群吃不饱的流民。
如今那群流民就是个只要一点火星，马上就能引爆的炸药桶，一旦让他们有了个确切的目标，睿王府都能被彻底掀了。
“这种事情还对着军队下手，真的就是又蠢又毒！”霍渊嘴角勾起了个好看的弧度，“既然是他们想出的毒计，也该好好享受享受这毒计引发的后果。”
果然，关于睿王府藏着大笔钱粮的消息一传出，关于疫病药方的事情顿时被大多数人抛诸脑后。
他们忍饥挨饿了那么长时间，不就想着睿王府能站出来，拿出点粮食救济他们。
疫病拖个十天半个月未必会死，无粮可吃却是真的会饿死人的。
以前他们也不是不知道睿王府里有粮食，只是他们有着对王府天然的敬畏，区区几十上百人，根本连王府的大门都摸不到。
而这次是不一样的，城外的流民和城内的百姓，他们的怒意达到了顶点，他们像是有了一种特殊的默契，城内城外同时发起暴动。
而偏偏驻守在青州城的左骓等守城军染上疫病倒下了大半，面对这场暴动他们有心无力。
这下流民寻得空隙，纷纷涌入城中。
青州城彻底乱了。
流民和百姓直接冲入了睿王府，府内的十几座粮仓被哄抢一空。
睿王府的上千护卫都没能抵挡住这些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流民和百姓。
数不清的灾民在王府中抢掠，他们早就饿红了眼，看到食物都跟疯了般拼命扑抢。
暴民们实在是太多了，睿王府护卫杀死一批，马上就有新的暴民补充进来，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与之正面相抗。
睿王只能带人退守到湖水以北，毁掉桥梁，防止暴民进一步进犯。
睿王气恼，他何曾如此狼狈？
“一群刁民！来人，杀光他们……”
“王爷不可，这群暴民人数众多，而且已经没了理智可言，仅靠王府的一千侍卫，根本就杀不过来！”
李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磕了三个响头。
“如今我们退守这湖水以北，有这一千护卫在，暴民们有所忌惮，加上有府内钱粮的吸引，我们双方暂且可以相安无事。可我们这边一旦开始大开杀戒，局势可就不好收场了！”
李储是真的怕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他是真怕睿王一个冲动，弄成无法收拾的局面，把他的命也一起搭进去。
睿王气极，却也无可奈何。
李储的意思他听懂了，现在跟这群暴民硬拼，他这边讨不了好。
睿王从前也算见过灾民，可何曾见过灾民如此疯狂地变成暴徒，竟然连他的睿王府都敢闯？
“反了！反了！这群暴民定然是想要造反！”睿王脸色铁青，他知道现在没办法处理这群暴民，为了面子，他还是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抓住他们，本王定要灭他们三族！”
然而这些饿疯了的暴民就是吃人都敢，区区造反又算得了什么。
命都没了，他们还要什么三族？
王府内到处都是暴民肆虐，乱成一团。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道黑影在府内主子退去湖边的第一时间，先于暴民一步出现在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