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没想到曲清芷这么敏锐，神情微凝，又很快恢复臭脸。
“什么不对不对的，我们李家沟好得很！要不是村长一定要收留你们，我们才不乐意！”
曲清芷松开搀扶她的手，微微勾唇。
“奶奶是担心我们受伤？”
老妇唇瓣紧抿，“你这小丫头说的都是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曲清芷没说话，只是含笑盯着她。
老妇正欲再说什么，村子里嘈杂起来。
她神情骤变，紧张得四处张望，顾不上其他的，连忙推着曲清芷，招呼另外两位嫂子。
“快快快，你们几个快躲起来，千万别出现！”
曲清芷按住她推自己的手，目光灼灼盯着她。
“李奶奶，其实我们一早便猜到李家沟收留我们是有其他原因的，您可否告知一二？”
老妇焦急跺脚，瞪着她：“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让你们躲起来！”
旋即意识到什么，疑惑抬眸：“你们一早便猜到了？”
曲清芷颔首，轻声细语道：“如今流民肆虐，经过李家沟逃往各地的难民不少，若李家沟次次都收留难民，恐怕早已覆灭。”
流民可不都是纯善的，杀伤抢掠不再少数。
李家村在这乱世还存在，必是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
收留难民不可能。
除非另有所图。
昨日，村长来李家沟借宿，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却没想到如此顺利，顺利得让人觉得诡异。
如此，只能说明李家沟有问题。
老妇深深看了几人一眼，沉沉叹气。
“你们啊....”
摇摇头，浑身的力气泄了，脊背佝偻起来。
她说：“村长跟你们说的不完全是骗你们的。”
曲清芷颔首。
这点她通过村长的表情已然猜到几分。
“我们最初收留难民确确实实是为了孩子们祈福。”
扯了扯唇，苦笑道：“只是后来...世道越发乱，经过几次抢掠后，我们再也不敢随意收留难民了。”
曲清芷盯着她，没说话，等待她继续说。
“而李家沟经历这么几次还存在的原因很简单...我们村子世代以采药为生，宁平郡最大的医馆是我们的收购商。”
这就简单了，宁平郡离李家沟不远，那医馆估计势力很大，为了不损失药材来源，会时不时庇佑李家沟。
王氏疑惑上前，“这跟李家沟的异常有何关系？”
老妇看了她一眼，摇头苦笑：“医馆的主人是怀宁郡主。”
众人微愣，海氏压低声音跟曲清芷解释：“怀宁郡主是周平王的嫡长女，去年幽难关战役，周平王被汝南王击杀，怀宁郡主被俘....”
想到传言里怀宁郡主的悲惨，海氏难受开口：“堂堂天家之女，最后沦为军妓，被折磨致死。”
曲清芷深呼吸，哑着声开口：“所以医馆被汝南王的人占了？”
老妇怅然点头：“是，汝南王的人手段狠戾，对我们极尽压迫。”
她说：“本我们村只需要三个月供一次药材，现如今...每月必须交一百斤。”
她惨烈一笑：“哪来这么多药材啊！即使我们村的男丁还在，四处采摘也够不上啊！”
曲清芷了然，李家沟的位置位于药材资源丰富的山区，此处虽药材资源丰富，村子里留下的却都是些老弱妇孺，一个月如何供得上这般多的药材。
眯眼询问：“你们没试过种植吗？”
老妇点头：“村里后方有一块专门的药田，但前几月已经供上去了。”
也就是说这个月交不上规定的药材。
“交不上有什么后果？”王氏问。
老妇说：“他们会用李家沟的人口来补足药材的收益。”
贩卖人口....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曲清芷眸光顿冷，“所以今日便是那边来催收的日子？李村长想用我们抵债？”
老妇心虚垂眸。
半晌，她嗫嗫开口：“我不知道李村长是不是这意思，但我知道你们留下来肯定不是好事。”
曲清芷袖下的手渐渐攥紧。
村中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老妇急了。
“诶，你们别愣着了，快藏起来！”
她不忍心看着这些孩子被带走...
不管村长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都无法接受。
曲清芷深深看了她一眼，对王氏和海氏说：“大嫂，二嫂，照顾好李奶奶和如姐儿，我去外面看看。”
海氏阻拦：“四弟妹，你别去啊！夫君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王氏拉住她，对曲清芷微微颔首：“四弟妹，你放心去吧。”
虽认识四弟妹的日子尚短，但最近她表露出来的本事，她都看在眼里。
既然她要出去，想必是有保全自身的办法。
而她和海氏没有武力，且如姐儿和李奶奶一个年幼，一个年老，不适合抛下她们。
海氏急了，“大嫂，四弟妹一个弱女子出去干嘛啊！夫君他们都在外面。”
王氏眸子严肃下来，“老二家的。”
海氏盯着她凛然的目光，嗫嚅张了张嘴，担忧看向曲清芷：“四弟妹...你自己小心。”
曲清芷颔首，安抚地拍拍老妇和如姐儿的手，“李奶奶，你放心，你们好好待着。”
转身便走。
老妇张着嘴，无声挽留。
曲清芷出了院门，径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出一会儿，对峙的场景映入眼帘。
几十个身穿家丁服的汉子与谢家村人隔着李村长对视。
双方面色凶狠，好似战斗一触即发。
她默不作声来到谢言宸身边。
谢言宸垂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是不管吗？”
曲清芷一噎，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人还挺会噎人哈。
她确实不想管，但脚不受控制，她能怎么办？
谢言宸也不需要她回答，三言两语将如今的情况讲给她听。
“对面是洪光峰的家丁，他们接手了宁平郡的岁安医馆，每月会到下面催收药材。”
“今日便是李家村上缴药材的时间。”
曲清芷颔首：“知道了。”
谢言宸沉默了两秒，继续说：“催收药材应不是主要的，实则是想借此由头，将李家沟的村民变成奴籍，贩卖到各处。”
曲清芷深深看了他一眼，“所以，李村长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