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暖融融的毯子，岑之榆这才活了过来，他慢慢凑到那附近，有些不确定道：“这玩意……应该就是那个李先生要的万年冰焱吧?”
王一川听后扯了扯嘴角，他是人不是仙，要能一人对付那么多雪山蛮族他早就把天道扯下来跟祂真人快打了，何必还给人家做事呢?
这李先生脑子好像也不好使的样子，他真知道这万年冰焱在哪里吗?
还说什么对他来说很简单，王一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药宗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玩意我们能兜走吗?”岑之榆抓了抓脑袋，只是隔着冰层他都差点被冻死，更别提带走了，但这玩意算是用来撬开李先生嘴的重要道具，来都来了，作为祖传手艺，岑之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空手而归。
“你不想被蛮族追在屁股后面跑，就赶紧熄了这个心思吧。”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果没了这冰焱，黑衣人苦心搞出来的这一遭戏什么都没收获到，万一他一生气，漫山遍野都是蛮族，即使他们仨跑得快，天道还是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们头上，死了都得当鬼修还债。
岑之榆刚准备叹口气，结果王一川又继续开口。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只拿一点。”
这话给岑之榆说得来了精神，他眼睛一亮，看向王一川，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高见。
“你那个海焰灯的灯罩，我记得用的深海砗磲做成的，这玩意耐寒抗热，当时我…那些寻宝人也找了很久才找到。”王一川差点顺口说成我们，不过很快就找补上了。
岑之榆的注意力倒是没在那诡异的停顿上，在王一川说到海焰灯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的想法是什么了。
“害，这算什么，海焰灯的灯罩子我手上多了去了。”他一下子摸出四五个砗磲灯罩，“这灯的核心其实是在海水里燃烧的火焰，这玩意千年来也只在海底火山喷发的时候冒出了一小撮，岑家折了三个人才勉强取出来。”
虽然海焰灯是珍品，但数量着实不少，毕竟岑氏每年经过寒风海域的船队数不胜数，每座船上都有一盏海焰灯，只不过岑之榆手上这个是祖传的，岑元子当年用过的最初的一盏灯。
有了工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海焰灯的火以海水为燃料，那冰焱自然燃烧在冰川最底层的永冻冰之上。
王一川先是挖了几大块冰塞进储物戒，又分出来不少放进砗磲灯罩中。
最后把坑洞划拉开一条口子，一簇乳白色的火苗窜了出来。
岑之榆连忙裹紧身上的火鼠皮毯，这才没被立刻冻成冰雕。
随着火焰越冒越高，冰蓝色的内焰也跟着跳了出来 ，骨刀滑落，几簇冰焱就这么被分隔开来，随后岑之榆哆哆嗦嗦地把灯罩凑过去，感受到燃料所在的地方，那些个蓝色小火苗就这么蹦蹦跳跳地钻进了砗磲灯罩之中。
之后岑之榆如法炮制了四个冰焱灯。
砗磲虽然被打磨得几乎透明，但其优越的防寒性能依旧发挥着，冰焱的寒气被完美阻隔在灯罩之内，不愧是放现在都能卖到万枚上品灵石的极品材料。
冰焱灯的光不似海焰灯那般温和，它几乎没有光芒，放地上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但被它所靠近的区域瞬息间就能冻结。
“行了，给幕后主使留一半就可以了，这玩意上万年才变大到这么一撮，他就算有什么杀神弑魔的计划，冰焱也不够他糟蹋的。”把挖出的坑洞补上，王一川还十分机智地用水做粘合剂，填上之后再用骨刀刮了刮不平的地方。
这里立刻恢复了它之前的样貌，只不过底下原本蓬勃的冰焱现在变成了巴掌大小，可怜兮兮地燃烧着。
岑之榆哆哆嗦嗦地把这几盏灯收进储物戒中：“走吧，我做了记号。”
此地不宜久留，毕竟没人知道幕后黑手什么时候会把那些山谷那些蛮族安抚好，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岑之榆带着王一川绕到了他们来时的地方，小呱看见他们立刻兴奋地站起来。
他看着小呱甩着长颈子吧嗒吧嗒地跑过来，一个疑惑在心中升起。
鹅的脖子有这么长吗?
但小呱的外观看上去就是一只普通的大鹅，只不过放大了数倍。
岑之榆从没见过这种妖兽，鸟类妖兽确实有跟小呱很相像的，但不是头上长角就是背生尖刺，很少有这种类似完全跟普通家禽类似的妖兽。
小呱的特殊性他也知道，但也正是因为知道岑之榆才会好奇，但之前碍于他们并没有什么时间来交流这件事。
事实上，岑之榆对王一川倒是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人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学习盗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具有好奇心，如果只为生计那只能算是普通的贼，岑家传下来的盗术名为《窃天秘录》，只有学会了捉云手才能习得，整个岑家也只有岑老爷子和岑之榆会。
所以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好奇，但神奇的是，岑之榆从来没有拿过王一川任何一件东西，就连倾光他都摸了一把瓜子壳走了。
这也是他跟着王一川的原因，岑之榆很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那人也算是知无不言，但很多事他不知道怎么，一直问不出口。
“要不要再看看这雪山里的其他地方?”王一川的突然开口打断了岑之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啊。”他立刻回答道，“去哪里?”
“这里虽然很大，但是能住下那些蛮族的空间其实不算多，我估计雪山中还有其他地方也类似于这里，冰川下面有很大的空隙。”他说着跳下弯刀，走到小呱旁边顺了顺对方的毛。
岑之榆看见小呱那张鹅脸上出现类似于受宠若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冻傻了。
摸完小呱，王一川走到它后面给伤员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在他捉住对方手腕的时候，心跳明显快了一拍。
“醒了就别蹭飞了，没收你钱已经算是给你们面子了。”一把丢下那人的手，王一川冷声道。
伤员见自己装的不像，也不挣扎，坐起来后就对着王一川抱拳，声音沙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抬头看向面前两人，表情微愣。
一黑一白二人站在他面前，白衣服的脸上罩着面具，没有任何花纹，如果不是面具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彩虹的色泽，他甚至以为这人是随手弄了张纸盖在脸上。
黑衣服的人下半张脸藏在黑布之后，露出的上半张脸让他瞳孔一缩。
毕竟饮雪城处在两国交界处，人多眼杂，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黑衣人一双蓝色兽瞳，目光锐利，明显不是人族。
“我叫楚谨，是饮雪城傲雪军的斥候将军。”楚谨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丹田破碎，经脉尽断，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可现在他感受了一下，除了喉咙实在是不舒服之外，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全都好了。
可见这二人来历不凡，自己只怕是欠下了难以还清的人情。
王一川点点头，还好刚才动作快，衣领一拉，眼睛一睁，整个人就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了，也亏得这地下空间光线暗淡，这人没发现他眼睛上的灰翳。
没想到救的还是倾光的顶头上司。
岑之榆在意识到这人在装睡的时候就拿出之前闲来无事磨光亮的贝壳罩在脸上，权当面具使了。
只不过这楚谨醒的太不是时候了，原本他们打算先用传送阵回到那个小镇附近的，但现在有外人在，这招也只能暂时放一边了。
“前辈……”楚谨还想说些什么，但前面的黑衣人突然侧耳，没一会对方就开口说道。
“那些怪物们要回来了，先到别的地方去。”
王一川压低了声音道，他听见了上方传来的细微震动，那些蛮族正往这边赶来。
说着他让岑之榆也跳上小呱的背，自己则是贴在小呱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也跟着跃了上去。
待背上人坐稳了，小呱往裂缝处跑了十几步，随后慢慢起飞，在这深渊底部低低的飞了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把高度抬上去。
楚谨低头往下看，呼吸一滞，成千上万只蛮族在他们升空之后跑到那巨大裂缝之中，随后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
“我，我们刚才在，的地方……”他此时说话也跟米安阳似的磕磕绊绊，“是，蛮族的，地盘?”
“嗯，我们兄弟二人来此寻物，路过一处山谷，看见你被绑在那里，即将被烧死，顺手救了你。”王一川无神的眼睛看向楚谨，只不过对方此时心乱如麻，也没注意到面前人哪里有什么不对，“话说，你一个人族怎么会在那里?”
“我今天带着兄弟们进入雪山，原本是想到我们之前发现的几个雪山蛮族经常出现的地方看看情况。”
楚谨还处在他居然在蛮族老巢里走了一遭的巨大震惊之中，脑子还没转的过弯来，别人问什么他也就答什么。
他原本是想往深山里看看的，没想到在林中休整的时候遭到了蛮族的袭击。
“这些怪物的能力不容小觑，雪山又是它们的主场，你们的警惕心为什么这么低?”王一川皱眉问道。
楚谨叹了口气：“一是我们进山没多久，二是那里不远处有我们的驻地，地底下也埋了阵法卷轴，那里的环境我们都清楚，平时蛮族也不在那里出没，我当时还在和副手商讨具体要去哪个方向，没想到就来了三只蛮族。”
原本只有三只，他们一行人也好对付，楚谨让几个人把蛮族们引到埋着爆炎卷轴的区域，可不知道为什么，卷轴一直没法被激活。
他们勉强杀了一只蛮族后就有点无法招架，想去驻地寻求帮助，结果脚下的雪一松，他们掉到了一个坑里，坑中是早已被撕成碎片的卷轴。
楚谨知道自己中计了，他修习的功法偏向隐匿，本身战斗力不高，修为才堪堪突破金丹期，对付那些蛮族本就吃力，结果没想到又来了四只蛮族。
那些雪山蛮族把他们从坑里捞出来，楚谨能感觉到这些蛮族是想把他们活吃了的，可它们就是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反而是拖着他们往深山走去。
“我想不能坐以待毙，这些蛮族很不对劲，必须把消息送到城中，于是我和另外几个人突然发难，斩下一个蛮族的手臂，让轻功最好的人脱困回去报信。”楚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就十分自责，如果他当时再谨慎些，就不会出这种事。
之后楚谨被愤怒的蛮族一拳打在胸口上，他听见自己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骨折声，然后失去了意识。
“照你这么说，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蛮族到你们那片区域的先例喽?”王一川能肯定有人在偷偷引导那些蛮族，但他不好直说，于是只能旁敲侧击。
“这些怪物不像是长了这种脑子的模样啊……”
楚谨在心中反复咀嚼这段话，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中。
不会是隔壁大虞朝派人来偷偷摸摸试探吧?
毕竟大虞朝既靠海又有山川高原，其内的蛮族的种类数不胜数，大陆上六成的妖族和妖族混血都生活在那里，并且他们大部分官员都来自某一方的土着，说不定就有能跟雪山蛮族交流的呢?
他把这个想法按在心中，毕竟面前这两人不像是大庆朝的人族，反倒是更像虞朝来人，如果贸然说出这种没什么切实根据的猜测来，他怕是马上就要以死还债了。
“我们把你送到雪山脚下吧，你能自己回去吗?”王一川没想跟他多浪费时间，今晚收获不小，不去其他地方也行。
“啊?”楚谨没想到这俩人把他救活之后居然什么都没提，这让刚才在心中偷偷起疑心的自己十分卑劣。
“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要我做什么都在所不辞，只希望不要针对饮雪城。”他咬了咬牙，沉声道。
“你要以身相许吗?”岑之榆没忍住嘴贱了一句，之前那个李先生也是这样，楚谨居然说了差不多的话，饮雪城到底有多好，值得他们保下这里?
楚谨愣住，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但最后他闭了闭眼，认命般说道：“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