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家伙,看着文质彬彬,激动起来力气倒是不小。
他心里却暗忖,这家伙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就变了副嘴脸,这态度转变之快,也忒现实了点。
“蔡工程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陈诚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但我暂时没打算离开这里。”
“为什么?!”
蔡子恒愣住了,仿佛没听懂陈诚的话,他无法理解,面对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居然有人会拒绝!
“是为了钱吗?我给你!两个月!不,一个月!一百块!怎么样?这可是多少农民一年都挣不到的钱!”
他觉得这个价码已经高得离谱,足以让任何一个乡下小子感恩戴德,立刻跟他走。
陈诚眼皮都没抬一下,摇了摇头。
一百块?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他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打下自己的根基,而不是去什么研究院被当成工具人使唤。
蔡子恒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自己放下身段,许以重利,对方居然还不领情?!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陈诚脸上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为国家做贡献!是荣誉!你知道这图纸意味着什么吗?!我告诉你,就算是我,在研究院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八十多块!我这是破格!是惜才!”
陈诚面上带着几分戏谑:“为国家做贡献,我当然愿意。”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蔡子恒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但不是跟你回去,更不是被你呼来喝去。”
言下之意,你蔡子恒,还不够格。
“至于钱,”陈诚轻笑一声,带着一种让蔡子恒极其不舒服的淡然,“我现在,不缺。”
“噗嗤!”蔡子恒忍不住嗤笑出声,看向陈诚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胡话?!不缺钱?!你一个…一个在乡下种地的,跟我说不缺钱?!现在是什么年头?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吹牛也要看看地方!”
在他看来,陈诚这完全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可是以故意一百块钱啊,不少高知识分子都没这个工资。
旁边的李振山见状,脸色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拍了拍兀自愤愤不平的蔡子恒的肩膀。
“咳咳,老蔡,这个…陈诚兄弟他还真没吹牛。”李振山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
蔡子恒狐疑地看向李振山:“老李,你别替他说话!我不信!”
“嘿,”李振山压低了声音,凑到蔡子恒耳边,“闸北的赵四海,你知道吧?”
蔡子恒瞳孔猛地一缩!赵四海?!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可是跟李振山分庭抗礼,在闸北横行多年,连政府都头疼不已的黑道大枭!
据说手底下人马众多,心狠手辣!
“知道…怎么了?”蔡子恒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李振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前段时间,让陈诚兄弟一个人给端了。现在赵四海的地盘,连人带生意,都是陈诚兄弟的。”
“轰!”
蔡子恒猛地倒退一步,骇然地看着陈诚,大脑一片空白!
赵四海…被他…一个人…端了?!
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赵四海啊!
能跟青帮大佬李振山掰手腕的存在!
居然…居然折在这么一个年轻人手里?!
怪不得…怪不得他说不缺钱!吞并了赵四海的地盘,那得是多少钱?!
一瞬间,蔡子恒看向陈诚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轻视、怀疑、愤怒,统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所取代!
这小子不光是个科学天才,还是个…狠人啊!
他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目光再次灼热地投向那张被铁拐李重新拿在手里的图纸。
既然不能把人带走,那图纸…
“陈…陈诚同志,”蔡子恒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带着一丝恳求。
“既然你不跟我走,那…那这张图纸,能不能先让我带回研究院?这太重要了!我们必须马上开始研究!”
没等陈诚开口,旁边的铁拐李先急了,一把将图纸护在怀里,瞪着蔡子恒。
“那不行!绝对不行!我还要照着这图砌炉子呢!没图我怎么干活?!”
老汉可不管什么国家大事,这炉子是他现在吃饭的家伙,图纸就是命根子!
蔡子恒急了,也顾不上刚才的震惊和恐惧,声音又高了八度。
“老同志!这关系到国家钢铁工业的未来!是天大的事!你一个炉子晚两天砌能怎么样?!”
“行了,都别吵了。”陈诚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这两个人,一个犟,一个急,能吵到天黑去。
他看向铁拐李,又转向蔡子恒:“李师傅,你先把炉子砌好。等炉子完工了,蔡工程师,这图纸你再带走。”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蔡子恒闻言,激动得搓了搓手,虽然不能立刻带走,但总算有了准信。
他连忙追问:“好好好!那…那还要多久能砌好?”
铁拐李瞥了他一眼,闷声闷气地回:“按这图上的要求,该用的料都不能省,细致着来,最快也得两天。”
“两天?!”蔡子恒顿时急了,“能不能再快点?我…我这边每天都得回去汇报情况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图纸揣进怀里飞回研究院去。
陈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话语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冰冷。
“蔡工程师,这是我的炉子,用的是我的图纸。什么时候砌好,怎么砌,我说了算。”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直接怼在了蔡子恒的脸上。
蔡子恒被噎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看着陈诚那双平静却带着压迫感的眸子,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谁让这惊世骇俗的图纸是人家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