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那粗糙的大手就忍不住想去摸摸那冰凉光滑的金属外壳。
“啪！”
蔡子恒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李振山的手背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一边儿去！这可是我跟陈诚同志换宝贝图纸的筹码，你想什么呢！”
李振山讪讪地缩回手，脸上满是遗憾和渴望。
陈诚看着李振山那副样子，又看了看蔡子恒，忽然笑了笑，拍了拍李振山的肩膀。
“李大哥，你要是真喜欢，等会儿我从蔡工程师手里把它换过来，送你就是了。”
“啊？！”李振山猛地抬头，又惊又喜，连忙摆手。
“这……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陈诚不以为意，摆摆手。
“没什么使不得的。李大哥你帮了我这么多忙，送你个玩意儿算什么？再说了，”
他瞥了一眼蔡子恒，意有所指，“这人情，我觉得挺值。”
这话一出，李振山激动地拉住陈诚的双手，不断地感谢。
而蔡子恒则心头一凛，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不仅有才，还懂得笼络人心，日后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好！既然陈诚同志这么爽快，”
蔡子恒此刻只想尽快拿到新的图纸，立刻接口。
“那就这么定了！”
陈诚点点头，也不多言，走到旁边堆放材料的空地上，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
“纸和笔。”他朝着蔡子恒伸出手，平静地说。
蔡子恒不敢怠慢，连忙从他那个宝贝帆布包里，又掏出了一叠在当时看来颇为高级的绘图纸和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双手递了过去。
他屏住呼吸，看着陈诚接过纸笔，准备落笔。
这一次，这个年轻人，又会画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呢？
陈诚捏着那支削得尖细的铅笔，指尖感受着木杆的粗糙纹理，目光却好似穿透了眼前的绘图纸，望向了遥远的未来，又迅速拉回到了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
该画什么？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从精密的机械零件到基础的化工流程，甚至是一些超前的武器概念……
但，这些东西，要么太过惊世骇俗，要么就是眼下根本不具备实现的条件。
蔡子恒想要的是能让他，让研究院“眼前一亮”的东西。
而现在，他们最缺的是什么？
对了！是钢铁！是支撑起工业脊梁的基础！
铁拐李正在砌的那个，说好听点是土法高炉，说难听点，就是个大号的、能熔铁的土灶，效率低下，能耗惊人，而且极其不稳定。
既然要给，那就给个一步到位的。
陈诚心里有了考量。
就画一套相对完整、符合这个时代技术水平上限，但又远超当前认知的现代化小型高炉设计图吧。
至少，比那个土灶强上百倍，也足够让蔡子恒和他的研究院消化一阵子了。
打定主意，陈诚便不再迟疑。
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只有铅笔尖落在洁白的绘图纸上“沙沙”作响。
于陈诚来说，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纸笔和脑海中清晰无比的蓝图。
起初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确定主体结构和比例。
但很快，线条变得复杂而密集起来，各种剖面图、结构细节、部件分解图……一一在纸上呈现。
蔡子恒、李振山、铁拐李和周长科四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悄悄地退到几米开外。
他们个个抓耳挠腮，只是伸长了脖子，既好奇却又不敢打扰。
尤其是蔡子恒。
刚才那张简易图已经让他如获至宝，现在看陈诚这架势，明显比刚才还要郑重其事，画的东西恐怕……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那颗搞研究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似的，痒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想看成品。
李振山则时不时瞟一眼蔡子恒手里的照相机，又看看埋头绘制的陈诚，心里则是飘忽不定的。
这相机……真能换过来？陈诚兄弟画的，老蔡能满意不？
时间，就在这屏息的等待和铅笔的沙沙声中，一点点流逝。
日头渐渐偏西，空气也带上了一丝凉意。
两个小时过后……
“呼——”
陈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放下了手中的铅笔，轻轻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
他拿起那几张画满了复杂图形和标注的绘图纸，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这才朝着不远处的几人招了招手。
“画好了，你们过来看看吧。”
声音不大，却让已经等得有些疲累的几人瞬间清醒。
蔡子恒几乎是扑过来的，一把就从陈诚手里接过了那几张沉甸甸的图纸。
李振山、铁拐李和周长科也连忙凑了上来，虽然看不懂，但也想瞧个热闹。
蔡子恒迫不及待地将图纸展开，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迅速扫过第一张。
没想到第一张就让他呆在了原地！
他就拿着图纸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众人看他没有说话，也不敢开腔。
而蔡子恒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这……这……
这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工业艺术品！
从整体布局、炉体结构、热风系统、上料机构，到冷却壁设计、出铁口构造、渣口位置，甚至连耐火材料的建议配比和砌筑要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其设计的精巧、思路的前瞻、细节的完善，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高炉图纸，甚至比研究院正在攻关的几个方案都要先进、都要合理！
这……这可能吗？！
一个乡下地方的年轻人，随手画出来的东西，竟然……竟然达到了如此恐怖的高度？！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似乎快要喷薄而出！
旁边的李振山，一直紧张地观察着蔡子恒的脸色。
见他先是激动地抢过图纸，然后却突然僵住，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
李振山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肯定是陈诚兄弟画的不合老蔡的心意！或者说，价值不够换那台宝贝相机！
这下可尴尬了！刚才话都说出去了，陈诚兄弟还答应把相机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