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舟看着伪人，低下头，很快地对了一下平板上的文字。
伪人这段话说的很流畅。
言语间没有犹豫，模拟出的神情也没有犹豫、挣扎和心虚。
如果凭借平板上的内容判断，它没有在说谎。
伪人深黑的、塑料球一样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它的嘴角大大地扯开了，再也不遮掩两排流着口水的细密尖牙。
伪人的笑容让沈无舟心里一阵发毛。
哪里不对？
他看着伪人，开始飞快地复盘细节！
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直播间内。
一片漆黑里，伪人窃喜的声音很清楚。
“开始判断吧，玩家。你们有两分钟的讨论时间。”
“两分钟后，我会倒数三个数。请一起告诉我你们的判断——”
它指了指脚下的虚影。
“这题的答案是固定的哦。判断错误的结果，你们也都知道了。”
直播间内的人数再次创了新高。
“有人在现场吗？告诉我啥情况？”
“谁敢去啊，没有人敢去，我在J市，我们这边能走的都在往外走了。”
“这题有点难度，说谎也能说的很逼真。而且他们怎么能知道正确答案的？”
还有人很正经地贴出了自己的分析和想法。
“我们是警署的公职人员。我们没有接到上级的任何指令，但是我们几个利用专业设备分析出了结果。”
“从语气、咬字等多个细节判断，导演是没有在说谎的。它说的东西应该全部正确。”
这条弹幕下面出现了很多询问的评论。
“你们内部到底怎么了？”
“是J市的吗？知道为啥没出警吗？”
警察回得很快。
“我们领导就在旁边，他也很懵。我们不是在J市，也没办法得知那边相关的情况。”
“只能说，这题本身还是简单的。不知道船他们会不会受到误导。”
舞台上。
站在伪人侧面的主任努力地够着脖子，看清了伪人说话时的神态。
他没有去管满头的冷汗，很快地转向沈无舟。
“如果只是从语气和表情来判断的话，这次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主任说得很客观：“我好歹也是上了十几年班了，这个还是能判断的。”
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沈无舟身后，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哥哥，我也觉得它没有撒谎。”
“有更快的办法。”实习医生说得简单明了，“和尚、阿方，我们的手机不在自己身上，但是你们安保是有对讲机的。”
“你们分一个人去试一下，有结果了对讲机联系，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实习医生提供的办法让外科医生和主任眼睛一亮。
确实。
他们的手机都被收在后台，没有归还，但是安保人员还有远程联系的条件。
规则里，可没有说不可以用这种方式“作弊”！
只要在一分钟内试出来答案，他们就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个解释观众们听得很清楚，很多人表示认同或者赞叹。
“也是学会钻空子了。聪明！”
“哈哈哈，真的可以哎！”
“这样一看，这关有点简单啊。”
舞台上。
“我马上去。”阿方一听也没有闲着，快速地向后台跑去。
他的声音很快远了，带着楼道的回音。
“等我结果！”
实习医生望着沈无舟，胸口微微起伏着。
“是这样吗，船？”
沈无舟已经想明白了，一颗心微微一沉。
事情，根本不是他们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必死局——
从伪人站在舞台的5号区域位开始，一个巨大的陷阱就成型了。
只是这一次，沈无舟没有瞒着自己立场的必要了。
这一轮游戏的所有参与者跟他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
“不是。”沈无舟回答得很平静。
他看着实习医生，对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沈无舟会是这个回答。
直播间内，简单的两个字让观众们也很诧异。
“？？？”
“哎？不是？”
“我听错了？”
一片漆黑的屏幕里，沈无舟的声音很清楚地传过来。
他语速很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思考过程。
“我认为，在导演原本的计划中，无论我们判断正确与否，都会死亡。”
实习医生又是一愣。
“什么？”
主任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规则说，只要我们判断正确——”
“规则是那么提的。”沈无舟干脆地打断了主任的话，不想让没有意义的争辩浪费时间。
“根据规则，如果我们判断错误，就死亡。判断正确，就留下。这没有问题吧？”
三人连同小男孩和和尚在内，都点了点头。
沈无舟示意他们看屏幕。
“规则第六条，录制过程中，禁止伤害工作人员。否则，我们一样会死亡。”
沈无舟的声音很平静。
“导演之前当着我们的面说无趣的游戏结束了，实际上有趣的游戏还在继续。”
“那么，它当着我们的面关掉了摄像头，说不录了。”
“有没有可能是仅仅不录像，但还在录音？”
一滴汗顺着主任的脸庞滑进脖子。
他看看嘴唇开始发抖的妻子，又看看面色苍白的实习医生，心里一阵森冷。
实习医生心脏跳动得厉害。
没有人愿意承认面对的是这种局面。
但是，沈无舟说的，实在太在理了。
生死攸关之际，也没有人敢不当回事！
沈无舟看了一眼地上的无人机，笑了一声。
“我们没有手机，一早就被收走了。有没有在录制，我们怎么能确定呢？”
镇定的声音穿透屏幕，一片哗然。
“我草，还真是啊。”
“阴谋啊，现在他们站在那个舞台上还下不来。”
“必须做出判断，无论做什么判断，都是死。”
“判断正确炸弹爆炸，判断错误绞肉机。”
“毁掉无人机！毁掉它！”
沈无舟的声音还没有停下。
“从一开始，我们面对的就是环环相扣的阴谋。”
“如果被误导，选择不参加游戏，会死。参加游戏，无论如何都会死。”
沈无舟停顿了一下，无声地握紧了手枪。
手枪里还剩最后一发子弹了。
其实，想要活下来很简单，就是弄坏无人机、确保录制完全终止以后，再做出正确判断。
他本能地想要保留这最后一发子弹——
破坏无人机的话，让不参与游戏的人去人为摔打，应该也行吧？
在他身边，主任脸色蜡黄。
实习医生看了看脚下，咬紧了牙关。
必死。
竟然又是必死！
伪人对着沈无舟，声音尖细地笑起来。
“很聪明哟，船。”
它正要说出下一句话，却被沈无舟打断了。
“和尚！”沈无舟果断地喊道，“帮个忙，把无人机砸了！”
和尚没有犹豫，拎起那只无人机，将它狠狠地摔砸在地上！
玩家们转头看去，和尚的动作幅度很大，堪称暴虐。
一下，两下。
三下。
然而，看似脆弱的无人机却结实得有些违背常理。
无论和尚怎么摔打，都有种用塑料砸塑料板的无力感。
伪人的笑声更大了。
尖尖的嗓音混着剧烈的摔打声，吵得沈无舟有点恶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牺牲掉最后一颗子弹了！
他悄悄地握紧了手枪，借着噪音拉下保险。
“两分钟快到了！”伪人高声说道。
和尚更加用力地摔砸着，伪人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噪音里了。
“玩家们——你们的答案准备好了吗？”